裴府中,裴渊独坐窗前。

窗户半掩,一枝海棠花伸过来,红色重瓣花朵娇俏明艳。

透过窗缝,能看到对面的假裴渊厢房。

皇宫里来的美人们,像是勾魂夺魄的妖精,在假裴渊面前摇曳着腰肢来回走动。

那假裴渊本就是个色中饿鬼,一边在太医调理下勉强康复,一边又因存心的引诱而急不可耐。

裴渊有时候,也有些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既然这么想让假玩意继承安远侯府,为何又要派美人勾引,不上不下地吊着?

还是说,是为了确定,这个“裴渊”当真还是那个好色癞子?

唯独有一点,裴渊很确定。

“阴暗小人。”

小肚鸡肠,又敏感多疑的皇帝,是如此憎恨裴氏一脉,又是如此嫉妒裴肃,甚至不惜以最下作的手段,来断绝裴家这一支的血脉。

他正猜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还是靠坐在软榻上,一条腿落地,很悠哉潇洒的模样,也没回过头去,望向那素衣素发的妇人。

姬妙璇站了半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裴渊这才转头,笑道:“母亲不把门关上,被人看见了,可是夷九族的大罪。您就算不在意裴家,也不得不为了萧家隐瞒。”

姬妙璇收回视线,却没动弹。

她只冷冰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休了世蓉。”

裴渊低笑一声,如玉石般修长的手伸出去,勾住了那支艳丽的海棠。

“母亲放心,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时不会有任何举动。”

姬妙璇目露嫌恶,继续道:“至于谢家那个,你要除了她。”

裴渊半点波澜也没有,只反问,“去年马匪的事,也是母亲的手笔?”

姬妙璇答非所问,“难怪她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原来是你在替她出谋划策。此女狡诈阴险,你迟早有一天会毁在她手上!”

裴渊不以为然,只把玩海棠,令花枝颤动,飘飘洒洒落下一地花瓣来。

“不劳母亲费心,您有这时间,不如多多照看萧世蓉。时机一到,您得想好,该如何保住她。”

被如此威胁,姬妙璇气恼之余,只能阴阳怪气道:“我还真是有个好儿子,就因为一个丑妇,还要翻脸无情。”

裴渊叹道:“可惜我没有个好母亲,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腹背受敌。”

姬妙璇心尖一颤,脸色难堪。

她呼吸有些不顺畅,缓和片刻才急促道:“禁军指挥使陆凌秋几度上门拜访,要不要见,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姬妙璇头也不回地离开。

裴渊还是坐在那,凝望对面厢房里的动静。

田庄上,谢斐从冰窖里取了冰出来,做了一大锅凉饮。

浮玉被押着看医书,闻到香味后跑到灶屋里,快乐地吃了一大碗。

她边吃边道:“姑娘,这还没入夏呢,您怎么就做起冰饮来了?”不待谢斐回应,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喊道:“哦,难道您是想开家冰饮铺子?”

谢斐道:“不好说,竞争力不够。”

大靖这个时代,饮食方面非常富足完善,各类美食层出不穷。

寻常的饮品,糕点,菜肴,有些甚至比现代社会的更加精致。甚至连“火锅”,都已出现几百年了。

谢斐在现代时期尝过的美食,多半是老祖宗们玩剩下的。

所以,她对开美食铺子不抱什么期望。

浮玉只是随口一说,既然不成,那就算了。

她又道:“不过姑娘,既然袁三哥才是真正的主君,那他是不是能把大娘子休了?”

谢斐道:“怎么可能呢?”

宣帝现在正怀疑裴渊真假,指不定派了多少眼线,裴府任何大动作都会第一时间传到宫中。

无论休妻还是和离,萧家不会无动于衷,届时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宣帝疑窦。

虽说谢斐也不明白,宣帝为何如此针对四房这一脉,但看裴渊的态度,怕是其中也有不少缘由。

主仆二人正吃着,恰逢邹娘子来送分红。

绣坊现在慢慢在挣钱了,隔两三个月几家能分红,虽然不多,却比以前好了不少。

邹娘子一来,谢斐请她吃冰饮,虽然好吃,可天气毕竟不炎热,邹娘子不敢贪多。

她一边吃,一边喜气洋洋道:“我们昨天还在说呢,小娘真是福星,自打您来到庄子里,桩桩件件都是好事!”

谢斐道:“也不能这么说,就像之前马匪的事,要是没人因此伤残,我心里也好受些。”

邹娘子诧异道:“您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马匪还是您引来的?要不是您,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呢,您可别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谢斐也希望如此。

不去想这事,她转而道:“既然绣坊已走上正轨,不如再把铺面扩大些,趁初夏要换衣裳,好好赚一笔。”

邹娘子自然没异议,谢斐又投了银子进去,让她们自个发挥。

她现在天天掰手指,就等浮玉什么时候满十三岁,将人脱了奴籍放出去,早早把药堂开起来。

为此,她最近天天押着浮玉,让她死读医书,自己则也研发各种药物,要为将来特殊情况做准备。

浮玉嚎归嚎,叫够了还是乖乖磨炼医术去。

转眼春末初夏,田庄上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裴红罗在谢斐这里转了半天,羡慕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山野田庄上,是如此逍遥自在,难怪谢嫂嫂你不愿去裴家了。”

谢斐不知道这小祖宗是来做什么,含糊道:“田庄有田庄的清静,裴家有裴家的富贵。不过红罗姑娘你身份尊贵,来……”

“哎呀,尊贵什么嘛,”裴红罗打断她,大大咧咧道:“虽说都是侯府的人,可我们二房没在朝为官,我父兄都经商,真论起来,还不如谢嫂嫂你娘家呢。”

士农工商,二房的地位的确不算高。

谢斐不再提这事,又直白地问裴红罗的来意。

裴红罗说,她是为玻璃镜子来的。

谢斐又把这事给忘了,一拍额头道:“是我大意,没想起这茬来。”

她又好笑问,“红罗姑娘当真这么喜欢我说的那种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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