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晚。
当大同府的一众高层和省城调查组的官员在开会时,李飞返回了武大,直接走进异兽养殖区。
因为是深夜,所以沿途遇到了很多巡逻的守卫和关卡,不过李飞拿着师才明给他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他再次来到了师才明居住的那座小山下。
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李飞开始登山。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之前来过的那座大草坪。
今晚的夜色很好,明亮的月光照耀在草坪上,不需要用电灯也能看得很清楚。
还是在靠近崖边的地方,师才明正坐在躺椅上喝酒。
李飞有点怀疑这个校长是不是每天都没正事干,就是抽烟喝酒?
“校长。”
李飞走了过去,来到师才明身旁,行了一礼。
“来一杯?”
师才明指着桌上的酒壶对李飞说道。
“不了,校长,我有正事。”
李飞正色道。
“哦。”
师才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举杯对准头顶的月亮,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校长,之前武大的特级讲师陈象和西洋间谍勾结,意图谋杀我。就在刚刚,陈象招认了,他是受武大教授许竞的指使!”
李飞将自己从陈象那里逼出的真相说了出来。
听到幕后之人是许竞,李飞顿时就联想到了很多事。
比如当初是许竞带着他去‘闯山门’,这是不是也是对方的谋划?
通过第一次和顾宪锋交手,先摸清楚顾宪锋的底细,为接下来第二次出手做准备?
还有就是许竞和郝毅当年的恩怨,许竞差点被郝毅弄得心境破碎,比预计晚了三十年才破境成为武道大师。
如果要说复仇,许竞确实是有这个动机的。
所以这次是许竞和省城那边的合作?双方各取所需?
李飞暂时还想不到双方最终的谋划是什么,但他知道许竞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冲着郝毅去的!
所以他直接来找师才明,希望通过这位校长去解决许竞。
“有证据吗?”
师才明扭头看向李飞,很随意地问道。
“陈象可以充当人证。”
李飞说道。
他在来之前已经在监察总院的地牢里和陈象谈妥了。
对方现在已经没得选,只能帮李飞指认许竞。
“只有人证可不够啊。”
师才明摇摇头。
想要给一名武大的教授定罪,而且还是一名武道大师,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别说证据不足,哪怕证据足够充分,真的能够证实许竞和西洋间谍有勾结,他都未必会被真的判刑。
这和顾宪锋的遭遇不同。
调查组危及整个大同府官场,为了保住所有人的官帽子,边镜如才能下定决心对铁锋门动手。
“至少也应该把许竞教授先带走调查一段时间吧?”
李飞继续做出尝试。
师才明看着他:“我虽然是武大的校长,但武大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武大的教授最低都拥有等同于朝廷命官的‘虚衔’,许竞这样的武道大师更是能享受座官的待遇。
就武大内部的事务,我有权处理,但出了学校,我没有权力命令任何一名讲师替我做事,更别提处理一名教授。”
李飞当然明白这一点,为了防止十二所大学成为‘独立的王国’,朝廷对十二所大学有多大的支持,就对应着有多大的限制。
师才明虽然贵为武大的校长,麾下有一大帮强者,但他在理论上确实没有权力调动哪怕一名最低级的讲师去替他办私事。
武大的讲师或者教授犯了罪,也只能由官府来处理。
所以李飞是双管齐下,他这边来找师才明,夏桓那边则将事情上报给曲讯,上报给边镜如。
“但您是武大的校长,是大宗师,只要您愿意,肯定是有办法的。”
李飞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师才明。
他其实没有资格要求师才明去做点什么,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师才明当年对郝毅的欣赏。
对方当年力保住了郝毅,现在会不会也愿意再次伸出援助之手?
师才明笑了,指了指桌上的酒壶。
李飞立刻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
师才明喝了一口酒,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
“郝毅没有给你说过当年的事吗?”
李飞一怔,摇头:“老师没有告诉我。”
“当年我舍了这张老脸保下了他,和那些人达成了一个承诺:郝毅终生都不得再踏入大同府城一步!如有违约,他是生是死,我都不能再过问。”
师才明看着头顶的月亮,眼神幽深地说道。
“.”
李飞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确实没法要求眼前这位老人再做些什么。
对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能给的支持也都给了。
武安卫,令牌、资料。
他退后一步,对师才明深深行了一礼:
“多谢校长,学生告辞。”
说完,李飞转身离去。
夜色下,老人继续对月独酌。
年轻人独自一人下山。
“如何?”
回到宿舍后,李飞给夏桓打去电话,询问对方那边的情况。
“已经上报给曲监察长和镇守使,他们同意对许竞展开调查。”
电话那头,夏桓的声音传来。
李飞闻言,略微松了口气。
辛苦这么久,推论出种种真相,总算是有些用处了。
“但是.”
夏桓的声音有些迟疑。
“但是什么?”
李飞心中一沉,生出不好的预感。
“但是张宗阳的案子已经结案了”
夏桓将今晚小蕊被抓到,之后西洋间谍又被抓到的事告知了李飞:
“上面的大人们已经开过会了,决定明日午时对张宗阳一案的所有元凶公开处刑,凌迟处死.”
李飞手里的话筒发出咔嚓的声音,被捏出了一道裂纹,差点就碎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你们能不能今晚就带走许竞?”
夏桓说道:“我可以向曲监察长建议,让他和镇守使商量。”
李飞沉声道:“请夏大人替我转告边镇守使,只要明天他能够让许竞没法出现在法场上,就算我欠了一份人情!”
以他如今破境速度青史第一的身份,他的这份人情还是很有分量的。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夏桓应道。
挂断电话后,李飞在房间内陷入沉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倒也简单了!
某一刻,李飞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5月23日,上午9点。
大同区,荣光广场。
这是一座面积超过一万平方米的广场,官府有重大活动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在这里举办。
今天一大早,督查总院的人就将整座广场都封锁起来,然后开始布置会场,搭建高台。
这个架势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所以周围陆续有百姓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上午10点,荣光广场中央已经搭建起了两座高台。
一座是看台,给一众官员坐的。
正中央一座是刑台,用来凌迟犯人。
这个时候止戈总院的大门也打开了,一只车队从中行驶而出。
这只车队押送的是今天要行刑的犯人。
车队里,止戈总院的首尊,两位掌舵使和一众正册武师都在车队里。
除此之外,正法总院的几名附体期**师,监察总院的几名道基期的供奉也都在车队里。
这样的阵容,哪怕来个武道大师都能抗衡一二!
另外,为了保证这次行刑不出现意外,武大的几名教授和十几名特级讲师也在车队中。
这其中就包括了许竞这位武道大师。
大同府的一众高层和调查组的所有官员同样都在车队里。
当这只车队驶出止戈总院几百米后,突然被截停了。
拦路的车是监察总院的。
双方前排的人员开始交涉。
很快,有人向后方车辆上的大人们汇报。
“怎么回事?”
一辆暗金色的‘麒麟’车上,阎世金皱眉问道。
前来汇报的官员在车窗外弯腰说道:
“阎大人,是监察总院的人,他们要带走我们车队中的一些人。”
“他们要带走谁?”
“带走武大的许竞教授。”
“你说什么?”
阎世金拔高了音量。
很快,调查组的官员们通通下车,大同府的高层们也通通下车。
“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阎世金走到边镜如面前,十分不客气地质问道。
边镜如神色如常:“阎大人别急,我先问一问。”
然后他叫来曲讯,责问道:“你们监察总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带人走?!”
曲讯连忙道歉:“实在抱歉,事发突然,我也是刚知道。”
边镜如:“到底怎么回事?”
曲讯:“我们监察总院刚刚查到一条重要的线索,事关西洋间谍,所以要请武大的许竞教授和我们回院里一趟,协助调查。”
“和西洋间谍有关?”
边镜如皱起眉头,“武大的教授怎么会和西洋间谍扯上关系?”
曲讯低声道:“大人,您忘了,之前武大不是有一位特级讲师.”
“哦。”
边镜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一脸为难地转身看向阎世金:
“阎大人,之前武大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今天咱们是对西洋间谍行刑,如果许竞教授真的和西洋间谍有牵扯,你看.是不是不太方便让他继续跟着我们去现场了?”
阎世金冷冷地看着边镜如和曲讯一唱一和地‘演戏’。
他不得不承认边镜如这一手玩得很漂亮。
邀请许竞一起去行刑现场,就是为了确保现场的安全。
可如果许竞本身就和西洋间谍有牵扯,那邀请他去,反而会让现场所有人的安全都没法得到保障。
就当阎世金沉默时,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我好像听到有人要抓我?”
众人齐齐转身看去,只见今天穿了一身白衣的许竞迈步朝这边走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许教授,不是抓您,只是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曲讯客气地对许竞说道。
面对一名武道大师,而且还是一个出了名的‘杀人狂魔’,曲讯也有些惧怕。
“如果我说不呢?”
许竞微笑着说道。
边镜如神色如常,看着许竞:
“许教授是要公开违抗执法?”
“执法?你们没有资格对我执法。”
许竞摊开手。
边镜如眼神变幻,语气也变得严厉: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竞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块令牌:
“我现在是丰省止戈部的名誉供奉,大同府对我没有执法权。”
这话让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因为这其中代表的含义实在太多了!
边镜如是最冷静的,他死死地盯着许竞,沉声道:
“但你还是武大的教授。”
“哦,这个嘛。”
许竞闻言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我今天已经提交离职通知了。”
武大。
李飞找到了那队调给自己的武安卫,随后乘坐那辆暗金色的‘麒麟’离开武大,前往荣光广场。
三辆汽车刚驶入大同区,前方有人拦在了马路中央。
车内的武安卫都紧张起来,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下车。
李飞今天同样显得有些紧张。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是什么人?”
“穿着僧袍的,好像是一名僧人。”
坐在副驾驶的武安卫说道。
“僧人?”
李飞一怔。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前方拦路的那名僧人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
他的声音清晰地透过‘麒麟’车的车窗,传入车内:
“老衲宝云寺云深,受人所托,请李飞施主停下,今日不要再往前了。”
“是宝云寺的云深大师!”
车内的武安卫露出惊讶之色。
“云深大师?”
车内的李飞露出疑惑之色,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能闯过去吗?”
他开口问道。
车内的武安卫转头看向他:
“抱歉,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如果对方没有主动对你动手,我们是不会主动对谁动手的。”
“这”
李飞咬牙,眼神焦急。
另一边,云深站在街道中央,目光幽深,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戚。
他自然是受郝毅所托,前来拦住李飞。
郝毅那晚对他说:“我的学生不能和我当年一样!”
所以拜托了他这位好友最后一件事。
云深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万里无云,阳光撒了下来。
“你们当年总说,这个时代或许会变成我的时代。”
“但其实我的时代从来都没有到来过。就算真的有,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了大同府,断在了当年。”
这是今天早上,郝毅在临出发前对云深说的话。
“我去给断在当年的那个时代,画个句号。”
郝毅最后如此说道,然后转身走出了宝云寺。
午时将至,阳光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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