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将赤珠轻手拿出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笑着端详,越看越喜欢,“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入宫时她的父亲就职位颇低,以致进宫后她在一众家世显赫的妃嫔里毫不起眼、不足轻重。”
“如今她的父亲去世,她更加无依无靠,为了保全将来,她不得不争宠......”
太妃继续道:“但是皇上并不待见她,她又知皇上向来孝敬哀家,便另辟蹊径从哀家这里下手,所以才处心积虑地为哀家寻来这珍贵的佛宝。”
“她故意说出那么粗显的谎话,一则自然是想让哀家安心地收下她的东西。二则嘛......”
太妃抬起手腕,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品相极好的赤珠,“此宝必定价值连城,若她真说出真实价格来,定然惹人嫌疑。你想啊,她父亲不过一介六品外官,哪来这么多银钱买此宝?”
嬷嬷赶忙道:“那她父亲必定贪墨了不少钱,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陛下派人好好查一查?”
老太妃摇摇头,“所谓十官九贪,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因修桥而死,皇上曾还下旨嘉赏了梅氏一族,若现在又下旨彻查他贪污,那岂不让陛下自己打自己的脸?”
太妃将珠子解下来重新小心放锦盒里,交代道:“这件事今后都不许再提,也不许去查,过去就让它过去。她若今后懂事,不出大的差错,哀家也会为她在皇上面前提点几句。”
嬷嬷低头,“还是太妃仁慈。”
“将东西好生收藏起来,待二月十九这一天再拿出来供奉在佛祖跟前。”太妃揉了揉双鬓,应是有些疲乏了。
嬷嬷赶忙将她搀扶着躺下,“奴婢知道了。”
......
接下来几天,梅妃日日都会过来福熙宫请安,风雨无阻。
来了之后也只是规规矩矩问了安,与太妃小说一会话,便不多做打搅就离开了。
她说话时如春风般轻柔,让人能感到宁静与温暖在周身蔓延,令人觉得很是轻松和舒适。
以致太妃竟开始每日盼着她来陪陪自己。
虽然这期间也有其他妃嫔来拜见过,可她们来时各个涂脂抹粉,身穿华服,头顶珠翠。
坐在椅上时又不时探头看向门外,与她说话或小心翼翼,或敷衍应付,或处心积虑打探。
往往一来就坐着滔滔不绝,迟迟不走,非要她主动打发人,她们才肯离开。
原先太妃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知宫里女子大都如此,与她们做做戏也无妨。
可如今有了梅妃做对比,觉得她们一个一个皆与梅妃相差甚远。
她也更加喜爱这个进退有度、聪明内敛的孩子了。
只可惜皇上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她这里了。
不然她无论如何也要将梅妃提点几句。
眼下她正想打发了已经在她这里坐了大半天的岑如玉,不想后脚就有宫人通报。
“太妃,皇上来了。”
太妃面上一喜,忙道:“快请皇上进来。”
听了下人的禀告,岑如玉那双明媚的眼里先是一亮,俏丽的脸上又娇又喜,竟比那新开挂雪的梅花还要夺目。
不多时,便有沉稳矫健的脚步声传来。
一众人赶忙朝着那风姿绰约的人跪拜,“参见陛下。”
“免礼。”
男人嗓音温柔而低沉,如羽毛般触动人的心弦,又不失威严。
岑如玉正欲起身,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
她那俏丽的脸上顿时袭上艳色,将手搭上那只修长的手。
她起身后,男人便松开了她,只听男人朝着榻边的太妃道:“太妃近日可安好?朕这段时日政务太忙,所以才没空过来探望太妃,还望太妃不要怪罪朕。”
太妃笑着让他坐下,“陛下这是哪里话,你是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只要国泰民安,陛下身体康健,哀家便十分知足了。”
男人温雅清澈的声音也添了几分笑意,“若人人能像太妃这般通情达理便好了。”
听他这么说老太妃立马想起梅浸香来。
她又聪明,又善解人意,若有她在皇帝身边伺候,她定能多几分安心。
太妃不由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岑如玉。
岑如玉此刻眼里只有貌若仙姿的皇帝,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太妃看向她时眼里的一丝不悦。
太妃清咳了一声,又笑着朝皇帝道:“眼看快午时了,不如皇上就留下来在这里用午膳吧。”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漓便点头同意,“就听太妃的安排。”
太妃又看向岑如玉,道:“今日哀家难得与皇上小聚,还有些话要与皇上说,就不留岑贵妃了。”
岑如玉闻言是愣了一下,随后先是看向同样也朝她看来的皇帝。
男人嘴角含着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可他的眼总是如漆黑的深渊,让人看不透,又莫名让人惧怕。
岑如玉见他未发话,便站起了身,朝着他们二人福礼告退:“那臣妾便不打扰太妃娘娘和皇上,先行告退了。”
随即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福熙宫。
“漓儿,你这些天都瘦了,这些都是药食,大补,你多吃些。”
饭桌上,老太妃示意布菜的嬷嬷为沈漓多夹一点菜。
只可惜对面风姿似仙的男人向来所食不多,对什么也是淡淡几口就好,哪怕山珍海味,也从不贪食。
此刻虽点头应承着老太妃,筷下却不怎么动。
明明他身穿一身威严的龙袍,不知是样貌太过绝尘还是身上气质淡泊使然,一眼看过去,既能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王者压迫感,又能感受到他令人捉摸不透的高深和缥缈。
这让她不由又想起了一些旧事......
想当年,沈漓的母后宠冠后宫,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皆知先帝对先皇后的宠爱。
那时的后宫形同虚设,因为先帝下朝后只会去先皇后的宫中。
只是极罕见的时候才会去其他嫔妃宫里一趟。
后来先皇后生下沈漓,先皇更是喜不自胜,对他们母子更加恩宠。
就在所有人以为沈漓是将来太液国的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时,先皇突然与先皇后关系冷淡了下来。
那时沈漓好像才七岁左右......
先皇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虚设的后宫开始热闹了起来,先皇每日都翻不一样的牌子,每一夜都睡不同的宫里。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夜夜都只留宿皇后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