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自在转眼即逝,并未影响他的心情。
女子牵着他们的孩子走出门来迎接,令沈贤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女子虽贵为皇后,但她平日最喜颜色清新、穿着舒适的衣裙,令面对了一天繁重政务的他不觉耳目一新。
外加她容貌本就芳若清兰,气质清幽,似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有着她独有的优雅大气和无所不知的聪慧。
她并非如普通女子一般只有一具空皮囊,她知晓天文地理,也知晓百姓所赖以生存的商农之业,更是会在他遇到难题的时候,能够对他指点迷津。
她清醒冷静,聪慧克制,有时候令他都望尘莫及。
“父皇。”孩童青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走过去,先是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随后很自然地牵起皇后的手,带着他们一同进了殿内。
饭桌前,一家人其乐融融,轻松和快乐弥漫在每个角落。
晚膳后,大皇子沈漓被带下去休息了。
寝殿内,沈贤原本打算歇着了,皇后胥子衿却将他从榻上拉了起来。
“皇上,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去去德妃那里。她的兄长在边陲冲锋陷阵时身受重伤,正是需要安慰他们一家的时候,如果这时您能宠幸于她,让她怀上龙嗣,他们必会心怀感念而少怨恨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赶他去别的嫔妃那里了。
虽然知道她说的不无道理,可今日听着莫名令他起了恼意。
他知她向来清醒明白、通透玲珑,可在他与她之间的事上,她是不是豁达过头了!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年少就喜欢的女子,沈贤第一次起了疑惑,他问她道:“衿儿,你到底喜不喜欢朕?”
胥子衿未料他会有如此一问,盯着他的眼微微有一瞬的怔愣。
随即她黛眉轻拧,“陛下,不管臣妾喜不喜欢您,您都应以朝堂为重。”
她向来说话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我们身处皇家,如今您又是一国之君,而我是一国皇后,专宠乃是大忌!您这样做只会让后宫各妃嫔心中不平,天长日久自会生出不少怨怼来。”
“后宫不平,则前朝不平。前朝不平,则国家不平。陛下不能只顾儿女私情,应以大局为重啊。”
可听在沈贤耳中的只有那句“不管臣妾喜不喜欢您”。
他以为他最起码能听到她肯定的答案,没想到她回答的却是这么不以为意、满不在乎!
是啊,自嫁给他,她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喜爱他的话。
唯有九年前胥府后门口那句“我和太子两情相悦”让他刻骨铭心。
她向来静谧温婉,有礼有节。
做事也十分细心体贴,温柔备至。
可这一刻沈贤却觉得,面前的女子嫁给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如此。
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素养,并非只对他......
他再一次回想起今日看到的那封信,心里竟微微有了丝动摇。
然而这一丝动摇却激起了他极大的情绪!
那情绪就像一座冰山般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浑身发冷,心底发沉。
甚至让他失去了理智。
“好!你这么喜欢我去别的嫔妃那里,那我自今日起便都宿在别的宫里,这样皇后便满意了吧!”
随即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胥子衿久久站在原地。
窗口吹进来的风钻入眼中,她缓缓低垂下头,一滴泪无声地没入了地毯之中。
鸾鸣宫外,沈贤一面走一面冷声命道:“摆驾流云宫!”
总管太监看了眼脸色不太对的皇上,赶忙弓腰回了声:“是。”
在临上龙辇之前,男人忽然止住了脚步,就那么顿了好一会时间,方用极低沉的嗓音道:“你派人去取几滴大皇子的血来!”
旋即未理会众人,上了龙辇。
龙辇起驾远去,唯留太监总管怔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皇上今日这道口谕,让他隐隐感觉到......这皇宫里的天,似乎要变了。
......
翌日,沈贤刚下完朝,便见太监总管捧着一个白色的小瓷杯弓着腰走上前来。
“陛下,这是您要的大皇子的血......”
沈贤看着杯子里的殷红微微怔了一下,才回想起昨夜自己气急之下吩咐做的事。
虽现在想起觉得自己做得过了,可是既然已经采了血,试试也无妨。
这样就能彻底打消他的疑虑了。
他随即命人拿碗清水过来。
等东西到齐后,他打发了所有的人出去,自己来至案前。
他微微顿了顿,拿起手边的匕首划开了指尖。
鲜红的血液滴入清水中,缓缓散开。
他紧接着将小杯子里的几滴血也倒入碗中,随即静静等着结果。
然而碗里先后滴进去的血像是两厢敌对的阵营,非但没有相融,反而向两边排斥!
他顿时如五雷轰顶,僵在了原地。
太监守在门外,只听见里面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落的声音,随即便没了动静。
他们赶忙开门跑进殿内,就见刚才还好好的皇上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赶紧将皇上抬到龙榻上,叫来了御医。
......
皇上此次的病来势汹汹,朝堂上下皆被吓得不轻。
好在三天后皇上终于清醒了过来,也能说话了。
但奇怪的是向来与皇上关系极好的皇后过来探望,皇上总是冷着一张脸命人将她打发了,似乎极不情愿见她一样。
皇上病好后,也未再去过皇后居住的鸾鸣宫,就连曾经他最喜爱的皇子,也变得漠不关心、不闻不问起来。
直至三个月过去,鸾鸣宫才再次出现了皇上的身影。
夕阳下的牡丹树前,女子一身素净的衣衫,容貌也有些憔悴。
沈贤压下眼里翻涌的情绪,声音淡漠到没有一丝感情。
“听闻皇后近日病了?”
胥子衿缓缓看向他,那双通透的眼里此刻却满是复杂和疑惑。
她似乎有问题想要问他,可是总是开不了口。
她本想问他是否还在为那一日的事情生气?
可是这又不是一国皇后该问的问题......
她那日还说“不能只顾儿女私情,应以大局为重”,他明明照做了,她还有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