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再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
手边,滚烫的气息时而扑过来,他低头看,发现是肖潇趴在床边,正睡得天昏地暗,脸都肿了。
池城皱皱眉。
就这么好睡么……
咔,
门前传来开门的声音,肖潇就像条件反射的似的,猛地惊醒。池城盯着大喇喇走进门的护士,脸上立刻挂了霜。
“谢强是么?吃药了。”
护士递过来一个小纸包。
池城冷眼,
“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这么早进来干什么?”
护士被池城的气势镇住,完全忘了反驳。
她手中的药悬在半空,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肖潇立马接住,脸色涨得通红。
“对不住啊,我哥睡迷糊了。你别在意。”肖潇局促,给池城补窟窿。她也不知道池城怎么了,一早上就为难小护士。
护士有些生气,交代完吃药的事情,瞪了一眼池城转身离开。
门合上了,肖潇松了一口气。
她给池城准备好水,把药片递到池城手边,
“池总,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
她的眼圈突然红了,
“你伤口的地方有些红肿,医生说……”肖潇哽咽,肩膀抖动的就像小马达,好半天才缓过来劲儿。
“应该是生活环境的问题。”
肖潇终于憋不住了。
“那房子太潮了!你能不住在这儿了么?”
肖潇忽闪着大眼睛,眼眸中满是期望。
几秒钟后,池城点了一下头,
“可以。”
肖潇脸上,终于盈满了笑。
当天下午,肖潇就出去给池城找房子。
除了刚截肢那会儿,池城真的没受过苦。肖潇综合考虑周遭环境,地段,还有房间装潢,最终在离公司不远的高档小区,给池城租了一个大平层。
搬进新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肖潇收拾好一切,准备穿鞋离开。
“池总,你早点休息吧。”
“你走?”
池城有些惊讶。
肖潇比他还要惊讶,“已经九点多了。我怕一会儿赶不上地铁。”
池城脸色不佳。
公司业绩节节攀升,这个月除去宣发成本,租房成本和人工成本,进项至少六百多万。她竟然还生这个钱。
“肖秘书,你就不担心你老板晕倒?”
肖潇指了一下专业抽湿机,
“没事的,抽湿机功率很大,还是静音。这个房子不会潮的。你放心吧。”
池城忍了忍。
“不行,我的身体我知道。我随时有可能犯病,反正也房子很大,你也住在这儿。”池城不看肖潇,他坐到沙发上,随手指了一下身后的房间。
“你住在间房,或者你自己挑。”
肖潇有些不情愿,她嗫嚅了一下,
“城中村的房子,还没到期。”
池城就像看怪物。他嘴巴半张着,几秒钟后,他好像咽下去了什么气似的。
“多少钱,我补给你。”
肖潇脱口而出,
“不是钱的事儿!”
她癌症晚期,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在仅存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想因为房子这种事情,再浪费钱。她要攒钱,多出来的每一分钱,都能帮池城在未来更好的活下去。
“我明白了,”
池城脸色暗沉,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黑。
“廖医生?”
肖潇委屈极了,她仿佛被困在笼子里的羊,找不到任何出口。
半晌,肖潇点头同意,
“我搬过来。我今天就把城中村的房子退了。”
肖潇离去的背影很单薄,
池城收回目光,萦绕在心头的胜利的快感,转瞬消散。
肖潇搬到池城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了。她收拾完房间出来,准备给池城做饭。然而,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肖潇诧异,
“你做的?”
在她的记忆力,池城从没进过厨房。他甚至连微波炉和电饭煲都不会用。
池城嗤笑,
“外卖。”
肖潇嘶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迷糊。明明都是外卖盒子装的菜,她怎么就能认为是池城做了饭。
肖潇晃神时,池城已经做到餐桌边。
“吃饭吧。”
“嗯。”
她真的饿了,快步走到餐桌边坐下。
一大早八点多,她在这儿给池城收拾房间。下午,她又回到城中村退房,搬家,然后再回来收拾房间。
整整十二个小时,她连轴转,仿佛机器人。
肖潇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了?”
池城看出肖潇不对劲。
“没事……”
肖潇眼前一黑,差点扎进汤碗里。池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肖潇的后脖颈。她被一扯,猛然间惊醒了。
“我真没事。我睡一下就好了。”
她的小脸蜡黄。
肖潇抓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饭后,她还要收拾碗筷,池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拎着肖潇的脖颈,把她推进自己的房间。
“赶紧睡觉!你要是昏倒了,我可搬不动你。”
池城命令式的语气,把肖潇吓了一跳。
她眼眶瞬间红了,留下委屈的泪。池城就是个冷血怪物,不管她做什么,在池城面前都是多余的废物。
“知道了……”
肖潇挨着墙,一点点挪到床边。
一夜乱蒙,肖潇的枕头被泪水浸湿。
梦里,她抱着妈妈的腰,问妈妈自己做得是不是不够好,为什么池城总是对自己这么大的火……
就在妈妈要回答时,妈妈的脸变成了池城妈妈。
肖潇紧张,坐得笔直。
她轻轻抚摸肖潇的头,
“你做得很好了,阿姨谢谢你。”
肖潇心里很难受。
池阿姨心善,一定是在安慰我。如果我做的足够好,他为什么总对自己发脾气呢?
或者,是我碍眼。
肖潇再抬头时,池阿姨变成了自己妈妈。肖潇的情绪失控,抱着妈妈的腰哭了起来,
“妈,我好像吃糖粥……我好累。”
小时候,肖潇心情不好,或者生病时。妈妈总会端来一碗大米粥,里面搅上一勺白糖,放在肖潇的身边。
她抽了抽鼻子,白粥清甜,飘出淡淡的米香。
“真香。”
“那还不赶紧起来吃。”
池城的声音就像暴雨,从头上倾泻下来。
床上,肖潇猛地睁开眼。
眼见眼前的一幕,她差点失了魂。池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自己。头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直彩瓷碗,上面飘着白汽。
肖潇看向池城,忽然,池城手背上有一块红斑,皮肤上浮起水疱。
“你的手怎么了?”
迷迷糊糊间,肖潇随口问。
池城一下子冒火,飞速把手挡在身后,
“要你管!”
哦……
肖潇挣扎着坐起来,双手颤颤巍巍捧起碗。碗里是一碗白粥,她用勺子挖了一下,送进嘴里。
竟然是甜粥……
“你做的?”
肖潇眼中盈满泪水,模糊了池城的脸。
“我闲的。”
池城冷脸扫了一眼肖潇,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池城疼得冷汗直冒。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差点没气死。
肖潇这个蠢货,吃什么不好,竟然要吃粥。
睡梦里,肖潇就像中了邪,不断地嘟囔要吃粥,还要放白糖的那种。
池城点了外卖。
送到的时候,池城看着西布朗但,完全不像给人吃的。无奈,他只能自己煮。他控制不好火候,一会儿煮糊了,一会儿又太稀。
忙活了一上午,就在白粥出锅的一瞬间,一团米就像刺客,咕咚一下冒出来,飞到池城的手背上。
水疱密密麻麻,池城心烦的甩了下手。
房间里,
肖潇碰着碗,晕乎乎吃了两口。她放下碗,觉得双眼沉重,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场梦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