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狗豁出去了,逼到鱼死网破这一步,那就都不好过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安佑武既埋了人,又毒杀几池白鱼,这些个活生生的命,那他一定会对自己下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不先发制人,留着他绝对是祸害。
今天安佑武要是还能走出这个祠堂,那么来年的明天,或者是后天,很有可能就是他安二狗请全村吃席的满周年,纪念日,安佑武一定会杀死他。
特别是他这副刀人的态度,冷漠得让人内心发毛。
这个样子就像那天晚上去葫芦庙看个究竟的路上,撞着面一样,此刻的安佑武板着一张脸,没有反应。
一瞬间那些看热闹的,站在安佑武背后支持的,直接拉开五六个身位,惶恐至极,避之不及。
突然都被安二狗离奇的说法唬到了,全没了招架的气势,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这个活阎王。
安二狗的话起作用地让安佑武恶贯满盈的气质浮现了出来。
眼前这个看起来朴实无害,曾有多少励志事迹的小伙子,突然换了张脸,钉了个枷锁,写明白了是个杀人犯。
照安二狗的说辞,刚进村就他妈杀人,这是外边犯了事才跑回来躲么?这几乎是村民内心里的声音,此刻他们在按照安二狗设计的剧本去走。
便看着安二狗在甩着村委的电话,故意大声嚷嚷地叫着东村的治安巡逻队,并打电话上报镇派出所。
镇派出所一听到是命案,大跌眼镜,立刻纠集了千湖镇安保组先发人,后又联系了市局的刑侦科。
澜州市那边一挂完电话,两个快三十的刑侦警察便摇着警示灯,一路‘滴嘟滴嘟,吆吆吆’地赶到了千湖镇来。
治安巡逻队和镇派出所先一步到了中湖村祠堂,把人控制了,开始审人。
奈何安佑武的嘴就像焊了铁一样,一字不发,管你怎么审,始终缄默,承受无数双眼睛在质问。
他直勾地看着安二狗和村委书记‘糊涂桶’,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写好了两个人会怎么交代的剧本。
即便处境岌岌可危了,安二狗把事情做绝了。
即便一时不供出藏尸的地方,但安二狗说的都中,他能带着人找到证据,找到尸体,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想插上两句清白无辜的词都难。
安佑武依然冷冰冰的态度,脸上一丝心思和反应都没有,磨着时间。
安二狗仗着一圈都是自己人,各村有头有脸的辈分,这些在这个千湖镇能横着走的保安组,一个个浪弟子,鸟歪货,都是些不精农务,爱折腾人的小阎罗。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体征特点,那就是人高马大,脸上带个疤,这幅形象放在那里可以吓吓贼,吓吓鬼,吓吓猫猫狗狗,顺带吓哭小朋友。。
安二狗接过媳妇娟妹子递来的烟,尽地主之谊,大气地散了一圈,一个个都在对安佑武指指点点。
今天这宗是大买卖,这气势,走场注定要不一样,千湖镇出现了杀人命案,这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一个个装模作样地围着安佑武,显摆威风,用指头大的绳子把人给绑结实了,等着市局的警察到来。
另一边。
这一天,澜州市公安局接到千湖镇派出所的协查通报,派遣了两名刑侦专业的警察下来执行任务。
负责开车那个叫‘赵象龙’,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第一大队长,市政法书记兼副市长薛建国的女婿,妻子薛绫。
坐在副驾驶的是澜州市行侦支队的骨干队员,他叫‘王大福’。
二人自接警之后便驱车不远几十公里,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千湖镇。
此刻,正处于90年代初的澜州市经济高速增长,屡屡出现违法犯罪的勾当,忙得这帮警察每天晕头转向。
专业东西交专业的人处理,候了半天的赵象龙和王大福,在众村民等候围观之下,姗姗来迟地登场了。
尽管他们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也带着压迫力更强的身份,依然是撬不开安佑武的嘴。
但是赵象龙和王大福的到来,确实让安佑武改变了态度,他不再执着要盯着安二狗看,明显在躲避着这两个来自市局的警察,但就是一言不发。
惹急得治安巡逻队的一员,西湖村外号‘彪子李’突然上前,抡起安佑武下巴给了一巴掌,愣是先手打人了。
这他么真是死到临头,贱骨头,死鸭子嘴硬,根本没把眼前的人当人看。
‘彪子李’被拉出去了,受到了警告和处分,人仗着身份和站在干岸上,等不及了,得给安佑武一点颜色尝尝,笃定人在使性子,在拖时间。
“就先这样吧,先去埋尸的地方,把证据起了再说,有了证据才可以抓人,这样绑着也不对,换个铐子!”
王大福笔录完安二狗和他媳妇娟妹子的口供证词,见那一边的赵象龙迟迟拿安佑武没辙,打算先起了证据再说。
便拷了安佑武,交镇派出所民警羁押,王大福和赵象龙换了法医装束,一体通身白马褂,拿了铲子。
根据安二狗的指认,这具尸体埋一个月了,那么肯定腐烂完,此刻应该只剩一具人皮和头骨架在那里。
安二狗在前面带路,踩着崎岖泥泞的田坎,硬是走了三十多分钟的路程,远远地出了中湖村地界,来到了安佑武藏尸的地方,远远地指着,振振有词地描绘。
赵象龙一眼就发现了荒地上的小泥堆铺着一层绿芽,与四周茂盛的杂草长势不同。
安二狗指着地方,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宣示,他举报安佑武杀人埋尸证据就在眼前脚下,有理有据。
负责烘托气氛的村民,一个个张着嘴,咽口唾沫,懵逼赛过懵逼,终于到了见证真相的一刻,没有一个不期待,眼睛望直了。
这个无恶不做的安佑武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毒死两池白鱼的罪过与杀人相比,前面干的事多离谱都能理解,问题是这个杀人,实在没法让人接受。
他杀的谁?为什么要杀人?众说纷纭,都在猜,都在等结果。
以至于此刻看多安佑武一眼,人都要不由自主地颤,后脖子冒凉,无语却也恐惧。
盯着两个市局来的警察拿着铁铲在那里可劲地挖,终于是挖出了点东西,现场立刻‘哇’成一片,通边倒,伸直了脖子。
他们看见了骨头一样的东西,证实了安二狗那通说辞,证据有了,安佑武就是杀人犯,一个个动魄惊心。
眼瞅着挖出来的东西,王大福和赵象龙对了一眼,都有些惊讶,二人立了个手势,继续往下深挖。
直到把尸体的骨骼,皮毛凑完整了,抬出来,却又看不明白,那边的安二狗蹲田坎叼着烟,目光垂直地望着地面。
这一刻冷静下来的安二狗有些后怕,莫名其妙地畏惧,拿着烟都在打颤。
尽管物证就在眼前,安佑武今天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是突然揭发他的这个行为,是一时脑涨,回想起来还是很忐忑。
他不经意地看向了安佑武,人孤零零地绑在那里,死到临头就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人的心理素质强得一批。
安佑武看了过来,仿佛间拿着刀子在猛往安二狗的身上扎,这一眼都要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安二狗腿脚发软,蹲了下来叼根烟的时候,那一头的赵象龙在朝他招手,边上的保安队长踢了他一脚,人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看着赵象龙摇着手,示意人可以靠近了。
“警察同志有什么...”安二狗好脾气地靠了上来,赵象龙和王大福脱了口罩,气喘吁吁地看向四周围和安佑武,一副惆怅的态度。
安二狗也是不经意低头,瞅了一眼挖出来的东西,然后瞪大了眼睛,非常意外,话还没说完,楞是被定住了。
眼前挖出来的东西并不是暴雨夜后的两天,安二狗挖到的,看到的一个人的手腕,这底下躺着一只腐化,翻着蛆的狗身骨架,密密麻麻。
安二狗跳脚了,立刻换了一幕面孔,内心七上八下,燥得不行了,叽叽喳喳地解释着他说过的证词,一边指手画脚,就差没哭出来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安二狗急着要解释,可是嘴笨,内心在唱一出大戏,冲突得太急,捻不出两个好词,有用的词来替自己辩护。
以至于思绪是一路,嘴巴是一路,行为又是一路,不在一个调上,自相矛盾,差点要气火攻心了。
两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则望向了那一边被烤着手,始终一言不发的安佑武。
这一次他并没有回避自己,刻意要避开与警察接触,更像是在**裸地宣示,这个案件成不成立,一切都在他把控之中。
安二狗说了不算!安二狗媳妇说了更不算!甚至是警察来了也不行!
至于安二狗还在狂吠,叫着喊着看到这里埋着的那一个人,到底杀了没杀,只有他安佑武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