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集贸市进出寥寥无几。
三两小孩哥在马路耍羽毛球,不巧风刮得急,球挂在树枝头,恼得大打出手,埋怨发球的人有罪过。
大人闻声而至,突然一阵诡异的动静,像是一旁紧闭的店铺传出来,无中生有!
大清明前夕,鲜有人迹的集贸市,这些笃信鬼神的村民,听风就是雨,感觉有脏东西,便撵小孩哥回家,好不败兴。
一阵疾风又打了过来,羽毛球掉到了地面上,诡异地转了几个圈,指向摄影店,店门口挂着牌匾;‘美美摄影店’。
隔着拉闸门里头,黑暗中四只眼睛,攒着泪,望着门隙透进的光,好不容易弄了一个动静,又破灭了,笼罩在黑暗中。
另一边。
出租屋里,安二狗正恼着失手杀人的罪过,百无聊赖,又听到外面有动静,霎时坐立不安。
得顾及眼下,要遮凶,拖着尸体进了房间,左看右瞧,厕所门敞开,再使一把劲,把人丢在里头,将门关严实了。
潜意识把春儿锁牢了在里面,连同那一条要找他索命的冤魂。
安二狗惶惶不安,摆脱不了杀人的事实,沮丧地消化压力。
他贪生怕死,还想活下去,他还要体面地在这片千湖镇上做人,不能无动于衷。
继而,开始大胆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必须毁尸灭迹,必须处理掉春儿的尸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人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一桌凉透的饭桌上,仔仔细细地琢磨,目光放在了那一个一饮而尽的杯子。
安二狗拿起杯子嗅了嗅,一股残留的酒精味,闻不出任何名堂。
也就是说了,没有证据是杯子里混了东西,把他晕倒,才促进了后面的事。
况且这个时候,春儿已死,这个还转不了的事实,他安二狗就是把这个苦衷说给天下人听,也不能洗脱杀人偿命的事实。
眼下是处理掉尸体,越快越好,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理智告诉自己,现在是夜深人静…
他一遍遍分析,要怎么把春儿的尸体从这个人口密集的出租区运出去,找个偏僻,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地把她埋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了。
他在房间里打转了一圈,找到几个像样的工具,春儿的旅行箱,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袋子。
他又在厨房找到一把切肉的菜刀,一个邪恶的念头霎时冒了出来。
人喘着气,忐忑不安地想象,杀人分尸,只有这样才能一块块地把春儿运出去。
于是手抖得太厉害,他又不敢了,走进厕所又退了回来。
一边是愧对于春儿,另一边是他安二狗胆怯,不是块杀人的料,他不是那一类歹毒的人。
前后矛盾,又挣扎了个把小时,还是拿着菜刀,毅然决然推开了厕所门。
愣着地上的女人,脖子淤青,缠着一圈勒痕,散着瞳孔,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安二狗。
安二狗壮着胆,闭着眼睛,举起了刀...
内心立刻狂风暴雨,逼着他要做一个好人。
他不想这么做,他不能这么做,可他无可奈何,龇着牙,顶着压力倍受煎熬,横竖有一股巨大,无形的阻力在扯着他的手,仿佛在喊着;
‘做人要有良心呐,做人不能埋没了良心啊!’
勾起他记忆里的片面,越发念叨春儿伺候的那些日子,殷勤,主动,总是不计较他频频要求换个姿势。
虽说一向把人当工具发泄,不代表安二狗没心肝脾肺,和春儿睡了这么久,没有点感情肯定是假的,他的内心很复杂,于心不忍,于情不理,干举着菜刀,还是下不了手。
终于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心一软,情绪翻了出来,孤零零地坐在春儿的面前,失声痛哭。
他看不到未来,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生活,他的面前是一个浩瀚大,无底洞的深渊,耗着消愁,却没注意到身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人拖着一把靠背椅,轻轻地放在房间正中,正面对着安二狗百转愁肠,看着他死爹死妈那一会都没这么难过。
安佑武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正眼不看人,这个局在他布置之下,节目效果拉满了。
他陶醉地拿出一支烟,‘咔’地一声把烟点上,轻微声让那头伤神的安二狗,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有点冒失了。
一睁眼便见到外号‘活阎王’的死对头,安佑武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悠然自得叼着烟,是这样不可思议和突然。
吊他的心情,像放风筝那样越过地平线,高到他没法招架。
这个时候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了这个没头神,撞祸精。
急得安二**起菜刀,举直了手,做了个劈杀架势,龇牙咧嘴看着人。
这个时候的安二狗会不会杀安佑武,还真的不好说,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杀死春儿的这一件事情也瞒不住了,那么再错杀一个,故意再杀一个又何妨?再弄多条人命又怎么样?
安二狗终于被逼急了。
“哦,怎么,我点支烟打扰到你了?”安佑武摊开手,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故意装无辜。
那一头要暴走的人,战战兢兢地拧着牙,’咯咯咯’地连串响,怒得像条疯狗。
“怎么,你想动手杀我吗?”
安佑武吐了口气,无所吊谓,感情横竖吃定了安二狗今天,他非常自信。
这个叼毛给他惹了很多祸水,历历在目,但是今日目的不同,想要利用他的手段不一样,安佑武并不起争执,继续消遣他耐心。
“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安二狗那不灵光的脑袋,这个时候疏通了,吼道。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掐死春儿的这个事实,看起来合理又诡异,就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何况这个时候,安佑武突然现身,就更加可疑了。
这**毛三番五次从治安巡逻队眼皮底下打晃,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安二狗站了起来,底气十足,他是不敢把春儿卸成八块,但是杀安佑武,也不用犹豫了,已经杀了人,又被知道杀了人,还是一个跟自己有仇的人。
“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很聪明,话嚷大声一点就是对的,三番五次?”
安佑武慢条斯理地说道,意味深长。
讥笑人自不量力,总在那两个来自澜州市的警察面前嚷立场,对的就是对的,说安佑武有罪,他就铁定有罪,每一次扑空,每一次精神抖擞。
说到这里的安佑武,内心隐隐冒火,看不起他这副贱骨头,继续怼道;
“你现在把警察喊过来,让他们专业的鼻子办案,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根据在哪里?你自己杀了人,还要赖我身上,我只不过是一个找洗发廊小姐睡一晚的人,我有什么错?”
安佑武比划道,岔开了安二狗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潇洒地走了,他甚至跟都跟不上。
他本就是个没心眼的人,被安佑武一糊弄,那腔热血早冷了五分。
眼下麻烦的是,人赃俱获,他安二狗逃不掉了。
那么他不能活,安佑武也甭留了,想到这里,内心那股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咬牙切齿地壮胆,呼吸越来越急。
接下来要跳两步还是三步,直接砍翻了这个冤家。
“你先不要急着杀我,你也杀不了我。”安佑武不以为然地说道,掏出兜里的信封,朝安二狗甩了出去。
他谨慎地错过头,丢过来的这一个信封,假有思索,捡了起来。
手依然举着菜刀,得先发制人,腾不出另一只手,干脆用嘴巴叼着一扯,露出里头几张刚印刷出来的照片,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胶片味道。
这几张照片是刚被洗出来的。
安二狗触目惊心地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双手死死地掐着一动不动的春儿,复刻他不敢面对的现实,续上他那断片的意识,霎时目瞪口呆。
刚消停下的情绪,又被安佑武撩拨得天塌地陷,以至于变本加厉,他朝前挪了过去,举高了菜刀。
却撞见安佑武举着枪,又抢先了一步。这个时候谁会杀了谁,一目了然。
逼得安二狗不得不咽下委屈,乖觉地撤回去,他根本不及安佑武的手段。
还没完,还要继续施压,赶在安二狗崩溃的边缘,再给他一把压力。
“我跑到摄影店,印刷你杀人的证据,还保留在了其他地方,即便这个时候你把我杀了,摄影店的老板也会报警,我现在就是把枪放下,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安佑武轻蔑地说道,根本不把他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