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丰都闻声轰然色变,双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撇着僵硬的嘴唇道“你说什么?那玩意儿还会反弹?这功法可是我保命的底牌啊,你到底从哪儿搞来的?”
无怪乎他这么吃惊,要知道,为了封住魔气,自己可是下了血本了,不仅仅使用了五极封神术,连身体里的玄天罡气都消耗的一干二净了,现在说还有更强的等着自己,这不是玩人吗?
小和尚无悲无喜的扫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幽泉宗毁灭了雷音寺,屠杀了整个寺庙的僧人,贫僧早已是孤魂野鬼,本想全自己之力做些微末之事,不曾想魔佛九转会让我陷入魔障,甚至接下来还有无边的杀孽。”
叶丰都眼角狠狠跳了几下,一股不安的情愫弥漫了心头,他看了一眼台下早已急不可耐且陷入躁动催促的众人,最后在聂怡鸾身上停留了片刻,冷汗噌得就淌了下来,有些结巴道“难道这里的人都会……死?”
小和尚如枯松一般扎在地上,低着头颅,慈悲的神色中带着浓浓的无奈,无奈中荡着丝丝狠绝,念了一声佛号道“只有砍下贫僧的头颅,魔气自然会消散,否则,这场杀戮是避免不了的。”
叶丰都猛然回头,盯着唐正义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还杵在这儿干嘛?赶快疏散人群,让他们都离开这里啊,难道想让这里血流成河吗?”
唐正义嗤笑一声“休说他们会不会听从,就算离开了又如何?只要小和尚冲破封锁,到时只会死更多的人,再则,他们死不死关我屁事”。说完后竟然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
叶丰都大骂一声浑蛋,忙不迭跑到比斗台前,冲着那些看客大喊“赶紧离开这里,小和尚要大开杀戒了,迟了你们都会死。”
聂怡鸾自然是相信他的,可其余人纷纷露出一副白痴的神色,更多的是指着叶丰都的鼻子大骂“会死的是你吧,老子可是把重注下在了小和尚的身上了,赶紧滚回去受死,这把可赚大了。”
“就是,我们花钱是来看你们打架的,不是听你风言风语的胡说八道,快回去继续打啊”
“小家伙,我们把钱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快回去把他杀了,就赚翻了”
一人一语汇集成了无数的冰冷箭矢直插叶丰都的心脏,连连退后了几步,再次打量着那一双双陷入疯狂贪婪的眼眸,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多天真,也终于明白唐正义为何转身而去了。
就在这时,小和尚传来一声冷厉的嘶吼,原本被封的魔气再次出现,虽然只是映出浅浅的影迹,但散发而出的威势比之前更甚数倍。
叶丰都只觉自己整颗心被裹在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之中,进则犹豫,退则煎熬,明明知道只要过去砍掉对方的脑袋就能解脱,可偏偏还有一种情绪束缚着脚步,有胆怯,有软弱,还有不忍。
聂怡鸾看出他内心的交战,身影一跃便到了台上,捡起之前比斗时丢弃的长刀,一步一顿的走着,目标正是即将崩溃的小和尚。
那抹倩影迈着坚定的步子,在灯光的映射下,拉出一道浓重的影子,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却似一棵撑天巨树一般挡在面前。
叶丰都恍然想起左慈墓时,聂怡鸾也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护在身体之下,用自己的柔弱去阻挡凶厉的冰箭。
这一刻,他心中猛然被抽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快步前行,伸手一把拉住聂怡鸾,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抢过长刀,微微笑道“这种事以后还是让我来做吧,你只管躲在后面数钱就行了。”
聂怡鸾听后浑身一震,圆睁的杏目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诧异的目光也渐渐转变成温暖如水的柔意,最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唇痕弯弯的勾起一缕笑容。
叶丰都脚步走得很重,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坚韧,右手紧紧握着长刀,不消片刻就站在年轻僧人的面前,望着即将陷入癫狂的小和尚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和尚全身颤栗,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气力在压制这具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布满齿痕和血印的嘴唇抖动着“快些动手,就让鲜血将这躯壳的魔性洗刷干净吧,心灵的魔障贫僧只能去佛祖面前忏悔了。”
叶丰都平整的胸膛起起伏伏,牙关一紧道“对不住了。”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眼眸闭合之际,他手上的长刀化作一道白光飞驰而出,只听嗖的一声,小和尚脖颈出现了一条红色细纹,接着身体歪倒在地,挂着安详笑容的头颅滚在一旁。
然而,本是尘埃落定的一幕忽然又恒生了变故,小和尚毫无生机的躯体兀地站立起来,失去头颅的脖子内汹涌出浓稠的黑色魔气,夹杂着生涩的血腥红雾,如是一头惊醒的凶兽,向着台下的众人冲了过去。
那些贪婪的赌客见此一幕终于感觉到了害怕,炸了锅般纷纷逃散,一股股恶臭伴随着鸟兽散的惨状弥漫开来,一时间尖叫声带着哭喊声,更多的是清脆的践踏声不绝于耳。
就在叶丰都束手无策之际,唐正义却出现了,手上飞出一个绿色葫芦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只见其手上结出几个手印,双指凌空点向葫芦,刹那间,绿色葫芦悬而向下,口部发出呜呜声响。
随着呜呜之声响起,肆虐的魔气像是被定在了空中,一动不动,接着,葫芦口中传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生生的将魔气扯了过来,直至完全被吸吮干净。
叶丰都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虽是之前就一直不敢小觑这个一直穿着唐装的老人,但,此时又增添了更多的惊悸,不仅是对这个人,还有他身后存在的黑金武道场,这个地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敛财之所吗?
聂怡鸾似乎能看透他的此时的想法,白皙精致的右手握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事情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九叔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叶丰都深深地看了一眼唐正义,又打量了一眼身死道消的小和尚,怅然叹息“是啊,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说完后,两人牵着手并行而去。
一直等两人消失之后,唐正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台下失魂落魄的众人满是厌恶,旋即,又唤来几个下人吩咐道“派人将这些人的记忆尽数抹去,特别是那小子有罡气的事情,若有泄露者,全家陪葬。”
几个下人满头冷汗的连连应下。
再说,叶丰都与聂怡鸾十指紧扣,迈着相同的步调闲庭而出,刚刚走出门口,聂怡鸾缓缓转过脸,面色涂丹含羞带嗔的道“你……”。
话音未出,叶丰都忽然脸色泛白,快速抽出紧握的手扶着胸口,佝偻着身子呕吐不止,大有倾尽五湖四海之水的趋势。
聂怡鸾环抱双臂站在一旁,细眉挑起脸带笑意,静静的看着一个男人吐得昏天黑地。
过了一会儿,待叶丰都平静下来后,她步履缓缓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拍着叶丰都的后背,嗤笑一声“这就不行了吗?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不如。”
叶丰都苦笑蔓延“那一刀下去其实没有任何感觉,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都是滚落在地的脑袋,不停的对着我笑,还有被砍断的半截脖子,滋滋的往外冒血,我觉得自己已经不纯洁了。”
聂怡鸾猛然一愣,继而,咯咯娇笑连绵不绝,胸前的伟岸随着她的弯腰波涛澎湃,颤动不已。
可叶丰都对这一幕却视而不见,整张脸像是被人反复的抽着耳光,森白的脸色更像是被焗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油,亮得发光。
一双眼睛绿幽幽的盯着聂怡鸾,明明是一个体态丰腴身形曼妙的角色尤物,但现在恨不得在那张秀面上打两拳。
最后,终于是不忍心,只是咬牙切齿问道“笑够了吗?”
过了一会儿,聂怡鸾很是费力的止住笑声,玉面红润道“不好意思,只是你的想法实在太劲爆了,那句不纯洁也很有震撼力,毕竟让你不纯洁的是个男人,不对,应该说是个和尚。”
叶丰都神色一僵,只觉胸口又被扎了一刀,还是透心凉的那种,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灌进来的呼呼冷风。
聂怡鸾见状,俏皮的吐了吐灵巧香舌,转身就跑,嘴里还说了一句“我去开车。”之后,风中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叶丰都嗅着残留的香味,望着不远处灵动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追了上去。
黑金武道场距离聂家庄园有不少的距离,但聂怡鸾的车速一点都不快,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惬意的靠在座椅上,单手扶着方向盘,想起两人牵手的画面,不由得俏脸一红,颇具风情的眼眸时不时偷瞄一下身旁的男子,让车中荡漾起丝丝暧昧。
叶丰都闭着双眼像是沉睡,可紧握的拳头已然暴露了他并未睡着,从略微惨白的脸上就知道,他的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安详,毕竟是亲手砍掉了一颗脑袋。
聂怡鸾打了转向,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身体徐徐贴近叶丰都,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伸出一只手掌,柔柔的抚摸着叶丰都的脸颊道“小叶子,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和适应,可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一关,要知道,自从拜入九叔门下那一刻起,你的身份早已改变,不再是一个碌碌红尘中的凡人,一旦踏上修炼这条路,生存的法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或者被杀。”
叶丰都闻声后,紧握的拳头又收缩了几分,脑袋微微倾斜和聂怡鸾抵在一起,接着怆然说道“师傅常说我对生命缺少了敬畏感,所以教导我以宽容爱仁之心去济世救人,要怀有仁者之心,现在,我终究是要辜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