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颖翊等人来到监察司外。
宽敞的街道空无一人,只见远处有队伍而来,前面并列而行的是群穿着黄衣的仪仗队,他们手持乐器吹出诡异的声乐,此声似鬼哀嚎,似邪祟在耳边轻声低语。
躲到屋内的百姓们如同着魔一般,冲到路边跪下对着步辇磕着头,哪怕头破血流,依旧不知疼痛的磕着。
步辇由四位体型高大,浑身臃肿,脑袋套着铁笼的人扛着。
她将目光落在步辇上,步辇四周有薄纱笼罩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两道身影。
“黄天教两大圣童。”崔颖翊喃喃自语着,随即眼前一亮,看向陈鸿,“来的是黄天教两大圣童,你觉得那玄颠妖道来到青州,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陈鸿倒是没想到来的是两位圣童。
但他依旧很担心。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回到清河崔家。
忽然。
“娘,娘……”稚嫩的童声传来,一位四五岁的女童从屋内跑出,见娘磕的满头是血,惊慌害怕的跑到身边哭喊着。
她的声音似乎引得圣童不满。
步辇薄纱飘扬而起,一道猩红的长舌就跟蟒蛇似的,咻的一声,缠住女童的身体拉到了步辇中。
噗嗤,鲜血溅射,喷在若隐若现的薄纱上。
紧接着,女童的头颅从步辇中扔出,滚落到依旧磕头的妇女面前,稚嫩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妇女。
磕头的妇女抬头间与孩子的眼睛对视着。
一时间竟愣神在原地,那散开的瞳孔逐渐凝实。
“啊……”
妇女捧着孩子的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仪仗队停下脚步,齐刷刷地侧头看向妇女,动作整齐而有序。
步辇薄纱被掀开,一位侏儒圣童站在边缘,轻轻一跃落地,走到妇女面前,野兽般的竖瞳眨了眨。
“说,你是怎么从黄天圣音中苏醒过来的?”说话的这位圣童身上就穿着一件肚兜,留着光头,颈脖处密布着蛇鳞。
黄天圣音能够迷人心智。
如果是有道行的人,倒是轻轻松松就能醒悟,只是眼前醒来的就是普通妇女,没有半点道行,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悲伤欲绝的妇女就这样悲痛的看着手中的头颅。
那是她孩子的头颅。
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就剩下一个脑袋了。
一只手伸来,将头颅抓在手里,妇女伸手去抓,砰的一声,女儿的头颅瞬间炸裂,粘稠血液喷溅的妇女满脸都是。
眼前的世界通红一片。
“你女儿的味道不错,稚嫩的孩童口感是最好的。”侏儒圣童轻笑着,“说吧,你是如何从黄天圣音中苏醒的。”
忽然,呆滞的妇女如同发疯似的,猛地一扑将侏儒圣童扑倒在地,一边撕咬一边哀嚎着。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监察司这边的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百姓被迷惑磕头到女童被杀,都只能看在眼里。
对别人而言,或许真的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但是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见惯不怪。
陈鸿低声道:“黄天圣音就是魔音,乱人心智,普通人是无法抵挡的,声音不停,他们就会一直磕下去,直到硬生生的磕死,他想知道那妇女为何能清醒过来,那就得明白什么是亲情。”
“你很懂吗?”崔颖翊问道。
陈鸿道:“回小姐,我懂。”
“呵呵。”崔颖翊忍不住的笑出声,笑声中透露着一种嘲讽,倒不是嘲讽陈鸿,而是嘲讽所谓的亲情。
亲情这玩意就从未在她身上有过。
生在崔家,就是壮大崔家的一把利器。
此时被扑倒在地的侏儒圣童很怒,伸手刺穿妇女的胸口,捏爆体内的心脏,想将妇女推开,没想到妇女的嘴巴死死咬在他的耳朵,愣是没有松口,稍微用力,撕拉一声,耳朵被咬下,鲜血顺流。
“该死。”
侏儒圣童撕开妇女的嘴,从里面找到被咬下的耳朵,放到嘴里吞下,被咬下的耳朵重新生长了出来。
随着黄天圣音的停下,跪下的百姓们回过神,眼前的情况吓得他们瑟瑟发抖,哪敢起身。
似乎觉得在这群愚蠢的人面前丢了脸。
侏儒圣童一挥手,灰色雾气覆盖百姓们,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那群百姓身上的血肉被腐蚀,冒着浓水,仅剩一堆骨头。
这样的随意杀戮就当着监察司的面。
毫不避让。
就这般的直白展现出来。
这位侏儒圣童没有回到步辇,而是数步走到在监察司门口等待的众人面前,表现的颇为不满。
“你们青州的人太没礼貌了。”
崔颖翊笑着道:“圣童说的是,这群贱民的确没礼貌,害的圣童丢了一只耳朵。”
眼前的圣童是黄天教圣母跟一头独角蟒妖所生。
属于半人半妖。
圣童目光贪婪的打量着崔颖翊,分叉的舌头舔着嘴唇,“没想到你这娘们如今这般标致了,要不要与我搭伙,有我的帮助,你在崔家的地位将会非常的稳。”
身旁的陈鸿眼里隐晦的有一抹杀意,而这一抹杀意并未逃过圣童的眼睛。
圣童脚尖点地,跃到陈鸿的脑袋上,弯腰,低着头,双目与陈鸿对视着。
“你眼睛里有杀意啊,是对我动了杀心嘛,怎么?你是不是喜欢崔颖翊,这娘们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你不如入了咱们的黄天教,你这标致的模样,咱们家的圣母肯定很喜欢,到时候让你享受齐天之乐,保证欲仙欲死,飘飘然。”
圣童嘿嘿说着,见陈鸿伸手朝着他抓来,又是一踩,踩的陈鸿后退数步,紧握着拳头,却只能将心中这股愤怒藏在心里。
圣童嘘的一声,指了指步辇,“我那二弟嗜睡如命,要是被吵醒,脾气可是很暴躁的。”
此时的崔颖翊懒得听对方说话。
“你们黄天教的入地玄师被玄颠妖道所杀,你现在还有这闲心?”
圣童笑着,“他死就死呗,跟我有何关系,至于那玄颠妖道不过尔尔。”
忽然。
一道巨大的动静从步辇里传出。
“好饿,好饿啊。”
一位体型肥胖,同样穿着肚兜,容貌丑陋到极致的圣童从步辇里冲出,如同一头嗅着猎物味道的捕食者似的,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在地,忽然,眼前一亮。
“找到了,那边有好吃的。”
肥胖圣童横冲直撞,冲进一旁的店铺,撞穿后墙,就这般直线的朝着远方而去,没过多久,便有慌乱声传来,似乎他的出现,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
身为监察司领导的赵天行默默望着,似想到什么一般,看向监察司两边柱子上的楹联。
‘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
……
“道长,现在的恶人太多了,我们在路边歇脚,就能遇到。”
狐妲己看着躺在地面的三位恶汉尸体,颇为无奈的很。
她们随着道长赶路,有些累,就在一旁歇脚,谁能想到三位恶汉路过,就有了歹意,哪怕有道长跟道尸在旁,他们依旧觉得三对二优势在手,完全将她们两个女人不当一回事。
林凡道:“世道如此,能怎么办,贫道杀了不少,依旧未能有太大的改变,你们说这是为何?”
狐妲己想着,并未想到什么说法。
反倒是猫妙妙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是因为道长杀的少了。”
林凡点头,“嗯,说的不错,咱们一路杀过来,虽然遇到许多妖魔鬼怪与恶人,但心地善良的平民百姓们同样不少,贫道想法很简单,一路杀下去,将那些全部杀掉,那这世道就好了。”
能接上道长说话的猫妙妙别提有多开心了。
狐妲己瞧着妹妹,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样的说法,貌似曾经道长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听了没有牢记在心里。
林凡将一位恶汉身上的衣服扒下扔给道尸穿上,毕竟道尸身体表面有些丑陋了,太容易吓坏人,遇到百姓,恐怕还没闲聊几句,就将人家给吓跑了。
很快,换了一身装备的道尸没那么可怕。
浑身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脸上蒙着布,脑袋上戴着斗笠,稍微低着头,就彻底将整张脸给盖住了。
“走吧,赶路,我们距离青州不远了,也不知洪磊有没有把贫道的话给带过去,要是真能知错能改,在贫道去了后,倒也不是不给机会。”
林凡对妖魔鬼怪自然是狠下杀手。
但对一些做坏事的人,如果相对不是很严重,还是愿意给机会的,就如同曾经那位被他斩了一指的年轻人。
斩他一指,倒不是想斩。
而是希望他能引以为戒,看到断指就会想到他玄颠道长对他的谆谆教导。
夜晚。
青州。
一匹骏马慢悠悠的走到城门口,李荣骑着马,山贵被他打晕的放在马背上,到达出口的时候,看守城门的士兵打着盹。
“开门。”李荣喊道。
被吵醒的士兵很是不满,骂骂咧咧,“有毛病,大晚上的开……”
啪!
李荣弹出石子,击中士兵的膝盖,直接让对方单膝跪在面前,“瞎了你的狗眼,我崔氏李荣想出城,你敢拦我?”
在士兵看来,甭管对方是不是崔氏,就说如此霸道的态度,肯定不是软柿子,哪里还敢犹豫,急忙跟几位兄弟将城门打开。
“驾。”
马儿奔跑起来,路过拘谨士兵身边的时候,李荣斜眼怒声,“一群瞎了眼的东西。”
士兵们被喷的连连点头,直到马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后,点头哈腰的士兵们挺直了身体。
“呸!什么玩意。”
城外。
李荣回头望着那难以看清的青州城墙,无奈的叹口气,怒拍着山贵的后脑,“你这憨货哪来的,有病是不是,黄天教那圣童在城里开吃,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脑子跟有病似的,要不是老子发现得早,你踏马早死了。”
好像觉得拍脑袋跟怒骂不够解气,直接扒下山贵的裤子,狠狠抽了几下屁股蛋。
“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匡扶正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你洗的脑,洗就洗吧,还洗的不全面,仗着点三脚猫功夫跟蛊虫就无法无天,要不是你这憨货救过老子一命,我能管你?”
他知道青州那边的他们就在等玄颠妖道上门。
虽说有两大圣童,还有一群黄天教教众,可他依旧觉得不安全。
脑海里浮现玄颠妖道冒着红光的双目,还有那浑身冒着渗人青绿色火焰的纯阳道体,越想越觉得可怕。
黑袍男说过,玄颠妖道是邪道大魔,施展出的邪术太过于霸道。
以李荣对目前的情况了解,末法年代,法术难得,可对方竟然会如此多的邪法,那是真的了不得。
还好他断了腿,崔颖翊没将他当回事,所以他现在回到清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低头看着山贵。
真想将他随意的扔在路边,但想想算了,以他的情况,真要随意扔在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次日,朝阳拉开帷幕,挥挥洒洒的笼罩着大地。
“道长,有村子,那边有村子。”猫妙妙指着远方。
林凡朝着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的确有村庄,炊烟袅袅,显然是百姓们正在做着早饭,在功德之眼的关注下,村庄上空没有妖邪气息。
陡然,他发现万民伞中的女傀魂魄有些躁动,似乎有东西在召唤着,想要将她们从万民伞中拉扯出去。
但想从万民伞出去,没有他的同意,哪是那么容易。
“不对啊。”林凡从怀里掏出册子,比对着册子里的内容,“血安村血师太,女傀五十三人。”
没有煞气,没有妖魔邪气的血安村血师太,要那么多女傀干什么?
他怀疑是不是内容记错了,又或者是走错了地方,却绝对不会怀疑功德之眼下的实相。
先去看看情况。
随着越发靠近村庄,他已经看到有百姓扛着农具下山种地,与曾经遇到的那些死气沉沉的百姓不同,这些百姓脸上笑容洋溢,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
如果所有的百姓都是如此,那此地的村庄跟牛家村有的一拼。
他看着村民的时候,也有村民看到了林凡,脸上的笑容凝固,警惕疑惑,还未等林凡开口,他们直接转身快速的朝着村里跑去。
“道长,他们跑了干嘛啊?”猫妙妙问道。
林凡道:“应该是他们的村子许久没有外人到来,突然看到我们,有点紧张,有些激动,回村子里通知大家,想热情迎接我们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猫妙妙恍然大悟,“嘿,跟着道长就是好,处处受人尊敬。”
倒是狐妲己一脸凝重,觉得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
当他们到达村口的时候,才发现村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家家紧闭着屋门,如果不是烟冲冒着炊烟,他都怀疑是不是来到一处无人的村庄了。
猫妙妙拉了拉道长的袖袍,指着村口旁的头骨塔。
“别怕,这看着是头骨塔,但这些头骨的拥有者可不是好人。”在林凡眼里,这头骨还散发着煞气,显然活着的时候,害了不少人。
“哦。”
两女懂了。
走进村庄里,刚要开口……
砰!砰!砰!
那一间间紧闭的屋门豁然大开,一些身强体壮手持农具的村民们从屋内冲出,将林凡他们团团包围住。
猫妙妙苦着脸,“道长,这就是热情的迎接吗?”
林凡微笑反问道:“这还不够热情吗?”
猫妙妙苦巴巴的瞧着道长,说好的热情迎接,说好的处处受人尊敬。
这打脸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林凡道:“各位莫要慌张,贫道玄颠,来自朝天道观,并无恶意。”
虽然自我介绍过,但村民们依旧很警惕,一位男性村民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告诉你们,此地可是血师太的地盘,你要胆敢胡作非为,血师太非得将你们挖心砍头咯。”
“没错,有没有看到堆在村口的头骨塔没?”
“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走,否则……”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远方传来。
“师太有请,师太有请。”
围着林凡的村民们让开一条通道,就见一位穿着尼姑服的年轻女子跑到林凡面前,“敢问道长是否是玄颠道长。”
“正是。”林凡微笑道。
年轻尼姑道:“师太有请道长上山。”
“多谢。”
村民们对年轻尼姑很尊敬,同时当听到眼前的道长是师太所请的时候,他们全都露出尴尬的笑容,有的对林凡连连点头,仿佛是说,误会,都是误会。
年轻尼姑看着村民们道:“你们往后别一窝蜂的拿着农具一块出门种地,很容易造成误会的。”
“啊,对,对,对。”
村民们觉得这理由非常的棒。
没有错,咱们就是去种地的。
“道长,请随我来。”
年轻尼姑客气的很,同时对眼前的玄颠道长颇为好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师太提及过玄颠道长的名字。
在这样的世道中,竟然还有人不辞辛苦的斩妖除魔,甚至斩的妖,好多都是非常厉害的大妖。
“有劳了。”
在年轻尼姑的带领下,众人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行。
经过山上的台阶时,林凡看向四周的树林中,时有动物的身影,甚至连一头妖魔鬼怪的气息都没有。
到达山顶,一座古朴的尼姑庵映入眼帘,匾额上刻着‘血安庵’三个大字
步入庵内,他发现宽敞的空地竟然躺着许多女子,这些女子一动不动,身边有别的尼姑在给这些女子按着腿,活动着筋骨。
“这些女子是缺了两魂五魄的女傀。”
林凡惊讶万分,随即施法将万民伞中的魂魄放出,这些魂魄如同找到自己的家似的,开始往那些女傀的体内涌去。
年轻尼姑震惊的看着。
“道长,您怎么会有她们的两魂五魄?”
林凡道:“贫道灭掉了涪陵县的黄天教,得到了这些女傀的魂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她们送到本体里,没想到师太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女傀,倒也是幸运,不过可惜了,还有些魂魄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那些本体还在不在了。”
话虽如此,但在他看来,可能真的不在了。
年轻尼姑露出敬佩之色。
随着缺失的魂魄回归到本体,那些女子全都陷入到昏迷状态中,魂魄需要适应时间,就跟在玉明山那边是一样的。
很快,在年轻尼姑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屋门前。
“师傅,玄颠道长来了。”
“道长请进。”屋内传来血师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推开门,屋内明亮而宁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血师太盘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一尊金佛,她的身影在功德之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祥和。
“血道友,贫道玄颠,打扰了。”
林凡走到会客的蒲团前,缓缓坐下,在功德之眼下的血师太,依旧是血师太,浑身毫无煞气,反而有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功德之光,那是救了很多人的光辉。
血师太凭空旋转,面带微笑的面对着林凡他们。
狐妲己跟猫妙妙仿佛被吓到似的,发出惊吓声,随即又捂着嘴,不敢多言。
但在林凡眼里,血师太笑容如花,肤白貌美,一张鹅蛋脸有种说不出的圆润,让人看了就觉得舒心,安心。
关闭功德之眼。
如今血师太的模样出现在眼里。
枯老如树皮的脸一道道沟壑纹路,一颗眼珠从眼眶里掉落,血肉连接着眼珠,就这般的挂在脸上,但那眼睛依旧是活的,还能转动。
刚刚两女发出的惊吓声,显然就是被师太的模样给吓到了。
此时的血师太同样看着林凡。
在她的眼里,盘坐在蒲团上的玄颠道长浑身散发着一股极致的阴邪气息,似有一尊绝世凶魔虚影狰狞霸道的在咆哮着。
“久闻玄颠道友威名,贫尼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血师太说道。
林凡笑道:“道友谬赞,就是不知道友是从何听闻的?”
血师太,道:“皈无大师与贫尼提及过道友。”
“哦?”林凡诧异,“原来是皈无大师,自从在涪陵一别,便许久未见到大师了,不知大师是如何说贫道的?”
血师太道:“大师说世间出了位玄颠道长,斩妖除魔,惩恶扬善,匡扶正道,乃是真正的道家高人,如果世间能多出现一些玄颠道长这样的高人,那这世道的妖魔鬼怪,还有何猖狂的能耐。”
“哎呀,大师谬赞了,贫道……诶。”林凡连连摆手,谦虚的很。
血师太无奈的很,正常的夸人流程就是简单的说上一两句而已,哪能想到这位道友非得刨根问底。
她能说皈无大师跟她说,最近贫僧认识一位自称玄颠的臭牛鼻道士,杀心极重,心狠手辣,砍妖魔鬼怪也就罢了,可连砍恶人都残忍的很,基本很难留有全尸,也不知从哪学的那么多邪法,简直魔焰滔滔,你往后要是遇到,别说是邪法,就说是正宗的道法。
这牛鼻道士心性不太稳,神智方面可能有些不太正常。
血师太不想在这方面继续聊下去,而是道:“道友为何不问问贫尼跟黄天教的关系?”
林凡笑道:“未见道友的时候,贫道是怀着斩妖除魔之意前来的,见到道友后,贫道什么都明白了,不用问,真的不用问,有的时候随波逐流并非是坏事,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同样也能保护到别人,就比如那些女傀。”
听闻此话的血师太露出诧异之色,有些怀疑皈无大师说的那些话了。
眼前的玄颠道友,貌似很有智慧,智慧是需要有深厚底蕴才能积累出来的。
林凡接着道:“道友是如何知道贫道来到这里的?”
血师太解释道:“当道友出现在血安村附近的时候,贫尼就知道了,靠的就是这件已经破损的法镜,道友道行深厚,法镜自显。”
“哦?这么神奇吗?”林凡凑过来瞧着师太手里的法镜,镜面的确破了一大块,仅有一小块完好。
血师太手掌捂着的地方,刻着三个字。
‘显魔镜’
意思很明确,魔焰滔滔自显。
师太自然不可能让林凡看到的。
此时,林凡收回目光,倒是被师太背后那尊金佛给吸引住了,那尊金佛不是俗物,而是有法力波动着,蕴含着很浑厚的佛性。
“这是皈无大师的金佛。”血师太见林凡的目光落在金佛身上,解释着,“贫尼吐纳天地浊气,心性受染,自身又没有大师那样的高深佛性,日积月累必然会入邪道,变得疯疯癫癫,四十多年前,大师第一次来到这边,发现了贫尼情况,便将这尊法器金佛留在了此地,希望我日后靠此金佛,压下心中的邪性。”
林凡点着头,已经明白了。
眼前的血师太显示的数字是4.9。
修行的境界比他要高,尤其是吸食恶气达到这样的境界,或多或少肯定会有些问题的,但如今一点问题都没有,说明这尊金佛很是了不得的。
大师别的不说,在待人方面是真的没有毛病。
就是这金佛一看就知道是纯金的。
想到大师穷嗖嗖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
血师太对皈无大师是非常感激的,她必须不断地提升自身的修为,只有修为提升了,才能护住这片安详之地。
而吐纳恶气的代价不仅仅是心性扭曲,容貌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甭管多能看得开,什么臭皮囊而已,但只要是女人,都对容貌较为在意的,刚刚显魔境照出了她的样子,心里也是轻叹着。
年轻时候的她,都不知有多少人踩破了她家的门槛,想着娶她过门,甚至还有一次,一个年轻俊朗的和尚穿着破旧的僧衣,来到她家化缘,看到她的时候,连手里的木钵都掉落在地,傻乎乎的看着她,都看傻眼了。
真是一个傻乎乎的和尚。
“哦,原来如此,大师曾经也传授贫道一门拳法,名为降魔拳,同样能压制心魔,前段时间,贫道在大师面前施展了一下,大师都说贫道的拳法练得好。”林凡笑着说道。
血师太道:“道友年纪轻轻,仅凭肉灵香就能修行到这等地步,足以说明天赋之高,难以想象,可惜是在这末法年代,如果天地间没有恶气,以道友的天赋,成就难以想象啊。”
林凡道:“无妨,贫道不为追求多高的境界,只希望这世道能清明。”
血师太同样希望世道能够清明,曾经的她也是受害者,明明有着幸福美满的家,但一夜之间在火光中燃烧殆尽。
“道友,此行的目的地应该是青州吧。”血师太问道。
林凡道:“没错,就是青州。”
血师太,道:“道友,此行凶险,你要万分小心,青州那边来了不少黄天教的人,还请了许多妖魔鬼怪去坐镇,前段时日道友诛杀入地玄师的事情,已经在黄天教传开,惹的黄天教非常不悦了。”
林凡摆手道:“无妨,这黄天教作恶多端,乃是所有罪孽来源,不知多少女子被他们抓住抽掉两魂五魄变成女傀,送给妖魔虐待修炼,贫道唯一遗憾的便是自身道行提升的太慢,否则必然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将黄天教连根拔除。”
说实话,血师太从未见过像玄颠道长这般雷厉风行的。
她是知道青州这边黄天教遇到的麻烦。
那些跟黄天教有关系的妖魔鬼怪是真的被杀懵了,简直难以想象。
哪怕皈无大师都受限黄天教与五望。
“道友,这件东西希望能帮助到道友。”血师太将摆放在金佛前的一个木盒拿了过来,里面装着折叠起来的黄布,黄布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金色佛文。
“道友,这是?”
“这是贫尼十年前抄录的《大方广妙莲华王十方佛母陀罗尼咒》,每日佛法加持,日日夜夜放在金佛前,已有不小的佛力,希望能帮到道友。”
林凡接过佛布,万分感谢道:“多谢道友。”
血师太看着林凡,最终无奈的叹息道:“贫尼顾虑太多,无法帮助到道友,否则真想随道友一同前去青州斩妖除魔。”
林凡听闻笑道:“没事,道友要庇护这方宝地,岂能随贫道前去斩妖除魔,贫道四海为家,走到哪是哪,他们想要找到贫道,还需花些功夫,但道友不同,就在这里能往哪跑,要是找不到道友,他们肯定要对无辜的村民下手。”
他不会强迫,他能理解。
就跟先前的皈无大师一样。
不愿对黄天教跟五望出手,肯定是有顾虑的,哪里像他这般都没什么把柄,要说唯一的把柄就是朝天道观的师兄。
不过师兄肯定是能理解的。
哪怕真的被人找到朝天道观,师兄得知他下山后,就一直斩妖除魔,肯定是万分欣慰,甚至还会高呼着。
我师弟玄颠干得漂亮。
你们拿我威胁我师弟,我岂能如你们所愿,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彻底的让我师弟无所顾虑。
仔细想想,师兄真能做得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
林凡并未在这里留宿,而是跟师太告别,带着两女与道尸离开了这里。
血师太目送着玄颠道长下山。
目光落在两女身上,那是两头女妖,第一眼便已经看出,但是她最终将目光落在那具被包裹严严实实的身影上。
那身影散发出的邪性好重。
简直惊人。
还有对方背后的那把伞,怕是聚集着不少的阴魂,而且这些阴魂的品阶应该很高。
下山的路途中,林凡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狐妲己道:“道长,你一直微笑着,是不是觉得这世道还是有很多道行高深的修行者,与道长一样,在为这世道努力着。”
林凡道:“没错,就是这样,你看那位血师太,贫道就差点误会了,师太虽然跟黄天教有关系,可也是希望能救下更多的人。”
狐妲己道:“自从跟在道长身边修行,妲己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得到了升华,就算妲己是妖又能如何,往后要做一位拯救世道的妖。”
一旁的猫妙妙,瞧着姐姐跟道长侃侃而谈,她是真的羡慕啊。
她自己憋了半天,连句废话都没放得出来。
甚至常用的‘俺也一样’都没办法插进去。
夜晚。
青州,监察司。
赵天行独自的待在屋内,心事重重,洪磊已经走了,现在的他身边都没有几个人能用了,如今青州情况很不对。
被搞得乌烟瘴气。
黄天教的两大圣童就是惹事精,完完全全没有将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甚至那些百姓连蝼蚁都不如,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往城外逃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一位监察使推门进来,满脸的愁容,“大人,您就不能跟崔颖翊说一说嘛,让她跟黄天教的人谈一谈,能不能不要在城里搞破坏了,就今日一天,那体型肥胖的圣童,就连吃带杀,害了二十多人啊,已经搞得人心惶惶的,百姓对咱们怨恨极大啊。”
他是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青州城内冷冷清清,就没几个人愿意出门,搞得他们买菜都差点没地方买。
他是亲眼看到的,一家紧闭大门的酒楼里,好像有人在里面说着他们监察司跟圣童的坏话,谁能想到,那圣童踹开了大门,紧接着,就传来惨叫声,还有各种残肢断臂被抛了出来。
他们这些寻常的监察使也是敢怒不敢言,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
赵天行看着属下,嗤笑着,“你觉得崔颖翊会将青州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况且,就算她当一回事,你认为黄天教圣童会听她的话?”
“你信不信本大人到那圣童面前说一嘴,脑袋都未必能扛在肩膀上。”
听到这些说法的监察使不服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糟蹋青州?”
赵天行道:“要怪,你就怪那玄颠妖道,如果不是他这边杀,那边杀,杀出事情来,他们会来青州,青州会出事吗?你要真想他们停下来,你就回去祈祷玄颠妖道能早点来,早点被杀掉,他们就会早点离开,多耽搁一天,那青州就会多乱一天。”
这位监察使躬身离开,退到屋外,关上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真踏马的操蛋。
回到另一间屋内,一群同僚喝着闷酒,看到他回来,齐刷刷的看向他。
“大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没法办。”
“玛德,怎么会这样,我都踏马的把我老娘接到监察司居住了,就怕那些疯子波及到我娘。”
“洪大人走的好啊,就是把我们这些兄弟给扔了。”
“行了吧,洪大人的侄女被妖给害了,咱们这边连个屁都没得放,不走干什么,留在这里继续当狗吗?”
“你们说玄颠会不会来?”
“肯定会来,我跟洪大人最久,大人都说了,玄颠肯定会杀到青州,你瞧咱们现在青州来了多少妖魔鬼怪,那都是坐镇在此,等待玄颠来的。”
忽然,有人小声道:“不行我们也走吧,那玄颠专门斩妖除魔跟惩恶扬善的,咱们做了这么多事,怕是会被牵连进去啊。”
“要走也是你走,我又没做坏事,我就混混日子,赚点俸禄,养家糊口而已,你就不同了,你前段时间是不是玷污了人家闺女,还杀了人家父母?”
“草,踏马的老子不走了,那玄颠妖道也就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黄天教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咱们城里数千士兵,他拿什么来?”
“哎,踏马的,我努力练武成为监察司一员,不就是想替天行道,惩恶扬善的嘛,怎么就渐渐地麻木了,习惯了,老子年轻时的志向,就被你们给磨了。”
“别放屁,是你自己变了,能怪谁?”
在这间屋内,别看他们是风风光光的监察使,好像很高端似的,实则在某些人眼里,他们跟寻常百姓们没有两样。
一日后,风和日丽的一天。
四道身影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是前行,而这些人群则是背道而驰。
抬头看向前方城墙,那就是青州。
“这位施主,贫道玄颠,来自朝天道观,请问你们这是去哪?”
此话一出。
拖家带口离去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齐刷刷的转过身,神情木讷的看着身穿血色道袍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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