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笑完消停下来,想起房屋这事,便问道:
“先祖们之前好像没提想给自己建宫殿的话,难道他们住现在的小房子觉得这就够了?”
没道理其他六国都开始竞价建宫殿了,他大秦的先王却不意动。
这可不像他们秦君的风格。
始皇正要和他提这事:
“骊山陵地宫中有这么多宫殿,先祖们就想分几间住着。”
地宫里光是仿制咸阳宫的宫殿群,就够先祖们一人分一套宫室了。之前始皇没答应让他们住进来,纯粹是想着先问问儿子的意见。
阿苏不喜欢旁人打扰,他尊重爱子的想法。
扶苏想了想:
“把边缘的宫室分给他们吧,让他们住得远些。”
这群先祖人际交往挺多的,常有交好的友人来往,扶苏可不希望那些人在地宫里乱窜。
他挑了几个外围的宫室出来,准备多开几个联通骊山陵外面的大门,供先祖们日常出入。
这样再安排一些兵马俑在宫殿对内的入口处把守,就能防止外人进入内部了。
始皇对此没有异议:
“好。”
隔壁位面的骊山陵倒是任由先祖们居住了,所以这边不让住也不太合适,总不好区别对待。
扶苏既然肯大方出让,想来先祖们也不好意思嫌弃宫室偏僻。
再偏僻也比给外头那些人建的华丽,里头的装潢摆设也都是现成的。拿出去待客颇有面子,一般人还住不起呢。
扶苏疑惑起来:
“隔壁的先王住在地宫里了?那昭襄王缘何还那么在乎外头的房子?”
始皇无奈地提醒他:
“隔壁的地宫不如这边的大,宫殿也少许多。先祖们住在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有点自己的空间招待客人。”
而且他们大约也觉得把客人往骊山陵里带不太好,毕竟自己都是借住人家家里的。
扶苏点点头,没再多问。
只道如今分给先祖们宫殿够大,可以由他们待客,只要不往内宫带就行。
侍者记下此事,转告给了先王们。
又有另一位侍者进来通传:
“齐桓公与管仲想前来拜访,门外还有另一位始皇帝陛下。那位陛下自称与陛下您相识,他听闻太子殿下也来了地府,特意前来拜会。”
始皇大概猜到是谁来了。
他先嘱咐侍者:
“请孝公他们去招待齐桓公吧,将那位秦皇请来乾元宫。”
扶苏看向父亲,等待解惑。
始皇才想起自己忘了和扶苏说,他之前听闻其他位面的扶苏因矫诏自杀一事,曾气愤之下去到一个新生位面出手相助。
那位秦皇和他私底下也常有联络,比他们父子早两年回到地府。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天道的,居然硬生生在阳世待了七八年。
想来那边的扶苏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吧。
扶苏这才听说矫诏一事。
他大为震惊:
“
我如何会被区区矫诏欺骗?”
整个大秦哪有人比他更了解阿父?想矫诏骗他()?(),
做梦呢!但凡一个语气不对()?(),
他就能发现端倪。
届时?()?[(.)]⊿?♀?♀??()?(),
有的是办法不惊动任何人回到咸阳()?(),
打乱臣贼子一个措手不及。
别的不说,扶苏是会模仿父亲笔迹的。
你用假诏书骗人是吧?你的诏书必然不是始皇帝亲笔,而我,却能够拿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始皇帝手书,到时候你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扶苏很生气:
“父亲当真确定是自刎吗?可有亲眼见到?”
这个始皇还真没见到,他都是听说的。
见爱子气坏了,他揽住儿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先不忙生气,旁的扶苏与你又不同。你从小习字是朕手把手教的,这才会写朕的笔迹。他们不如你我这般父子亲密,才会叫人钻了空子。”
扶苏还是不高兴,说要去把胡亥打一顿。
始皇也由着他,只是客人来访,不好失礼。先待客,回头他想怎么打怎么打。
扶苏这才收敛情绪,拿出大秦太子应有的端庄姿态来。
秦皇在侍者的指引下走了进来。
对方明显看起话的那种始皇帝。秦政气质更柔和内敛,两世为人的经验让他做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像是人们常说的返璞归真。
扶苏好奇地看着对方,感觉像看到了前世的阿父。
前世阿父在位的最后几年就是这样的,威势十分迫人。除了他之外,朝中其他人在阿父跟前都战战兢兢的。
譬如李斯,就因为出行的车架稍微豪华了一些、随行的仪仗庞大了一些,引得阿父皱眉。第二天就吓得直接上书请罪了,从此以后再不敢奢靡行事。
秦皇的目光也落在了扶苏身上。
他比父子俩早两年从阳世回来,也就是比他们早回来两个月左右。
秦皇心中犹有被亲儿子气到堵心的憋屈在,幸而他瞧见的太子扶苏看着斯文风雅,和他家长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所以对着这张相似的脸,秦皇尚能安慰自己这不是他家的臭小子。见对方身材单薄纤弱不少,便想着将这太子当个他长子的阿弟好了。
秦皇的神色于是放缓了些许:
“这便是阁下的太子了吧?”
始皇颔首,示意扶苏喊人。
扶苏眨了眨眼,唤了一声“陛下”。
秦皇让身后跟随的将军杨端和将见面礼奉上,是一件华贵的珍宝。扶苏虽然不缺这个,但还是收下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秦皇道:
“朕不知你喜欢什么,你父亲说你喜爱华丽之物,此物堪堪拿得出手。”
这“堪堪拿得出手”的东西,是从楚国宝库里收来的战利品。楚人宝贝得很,他想着太子扶苏或许遗传了他母亲的喜好,就特意挑了楚国的珍藏。
扶苏确实挺喜欢的:
“陛下费心了。”
秦皇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向始
皇正式道谢。不仅是为了之前挽救大秦于将倾,还是在谢后来始皇他们瓜分残缺位面的时候,没有忘了他,特意为他留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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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也来见识见识这位始皇帝教养出的太子扶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绝大多数的大秦都是二世而亡的缘故,像太子扶苏这种特殊品种的扶苏,就显得非常显眼。()?()
扶苏自己不清楚,他在各位面相当有名。()?()
尤其腹黑类型的扶苏大家见得不算少,昭襄王类型的扶苏却实在是太过罕见。不仅各界的始皇帝很关注他,各界的昭襄王也相当关注他。
秦皇方才出门前就被曾祖父堵了,说要一起来。不过秦皇没答应,愣是用冷脸把曾祖父逼了回去。
虽然各界都感慨这个扶苏行事无耻。
但秦皇半个字都不信。
他认为秦政是个很靠谱的始皇帝——哪怕对方把他儿子教劈叉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秦皇认为长子学歪了是长子的问题。毕竟他长子一向能把别人的话听出其他意思来,这代表不了什么。
靠谱的秦政肯定不会教出不靠谱的太子,所以流言必然有夸大之处。
尤其他今日见到了本尊,觉得这个太子除了纤弱些不符合老秦人审美之外,别的都很不错。
扶苏想装的时候一向能装得像个人。
秦皇左看,觉得这孩子风雅得体,应是个面面俱到的温润君子。右看觉得这孩子沉稳妥帖,待人接物没有任何毛病,一看就经得起大事。
虽然这样的风格在大秦不是最吃香的,却很能唬那些中原贵族。最重礼教的周朝鼎盛之时养出来的太子,也就是这般了吧?
不,周朝没有这等雍容华贵的感觉。
听闻秦政治下黔首富足,四海升平。靠着丝绸之路通商和扶桑岛的金银铜矿,生活质量远超其他国度。
周朝那点家底哪里比得过这个,放在一起显得周天子都不够大气了。
秦皇:多好的儿子,想要。
别人家的儿子为什么能养得这么听话且优秀呢?
扶苏微笑着为秦皇沏了一杯清茶:
“陛下远道而。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有话便直问吧。”
又为父亲和自己沏了一杯茶。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被苦得差点撑不住表情破功。好在他的伪装功夫还在,迅速稳住了,行动自然地将杯盏轻轻放回原位。
始皇看着他装模作样,心里有些好笑。
他家太子为了给阿父撑面子,也实在是辛苦。
始皇拿走了他面前的茶盏:
“此茶太苦,朕也不爱喝它。还是让侍者送上蜜水吧,以茶待客本也不是我大秦的习惯。”
先秦时期哪有品茗的活动,吃茶的人都不是特别多。后来那种不加调味料的清茶,就更是千年之后的风尚了。
在先秦,待客用蜜水才是常事。
且蜜水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因为会养蜂的人少,很多贵族只能去野外寻野蜂蜜。运气不好
就找不到蜂巢,家里很多天都吃不上蜜。
秦皇尝了一口那清茶,也被苦得默默放下了。
扶苏用眼神向父亲吐槽:
‘谁弄来的茶叶,怎么这么苦?’
始皇回了他一个眼神:
‘商城里买的,不便宜呢。’
约莫是什么名贵品种,甚至可能是某些特殊世界的特殊品种。反正在场三人都喝不来,大家很现实地都在追捧能让人身心愉悦的甜味。
换上蜜水之后,果然三人喝水的动作都频繁了不少。
扶苏还体贴地询问杨将军是否要坐下歇一歇,让大将军当侍卫一样站着委实失礼。
杨端和爽朗一笑:
“太子殿下不必顾虑末将,末将出门守着就是了。()?()”
秦皇回头看了他一眼:
“此处安全,不必护卫朕。()?()”
扶苏便提议:
“外间有不少将军在,杨将军可去同他们作伴。今日吴起将军与人约了比斗,很是热闹。()?()”
杨端和果然意动,请示过陛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那可是吴起!还是投奔了大秦的吴起!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看见!
秦皇这才聊起之前的话题:
“朕见太子与你父感情极佳,实在有些好奇。朕那长子……2()_[(.)]2?2?╬?╬2()?()”
说到一半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那句已经成为公子扶苏口头禅的“好不好,父亲”。
真是让人头疼。
扶苏也猜到他是为了这事来的了。
但扶苏并不觉得他们父子感情好是多亏他自己如何如何,分明都是阿父的功劳。他小时候那样冷淡漠然,父亲依然耐心地用温柔暖化了他,可见还是他的阿父最好。
扶苏便露出疑惑的神色,明知故问:
“陛下为何会与令郎不睦呢?自我三岁起被父亲接到身边教养,我与父亲就不曾有过矛盾,我还以为旁人皆是如此。”
这就是胡扯了。
别的扶苏又没有他的病症,哪怕和他一样三岁丧母,估计也顶多是被侍者养大。他阿父因他生病放心不下,才会选择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亲自教养。
要不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别的扶苏健康活泼,所以当爹的就能心安理得丢手了,任由小孩自由生长。还得是像他这种问题小孩,才能多争取到一些父母的疼爱。
扶苏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因而他会主动撒娇装可怜,引得阿父怜惜他。
而他那群蠢弟妹,一个都没学会。
扶苏撒谎的本事是他爹亲自教出来的。
因为扶苏小时候感情缺失的模样太明显了,为了糊弄住外臣,始皇就一点点教他什么时候要露出什么表情神态。
到如今功力大成,有时候连他亲爹都能骗过去。得亏他爹了解他,哪怕偶尔被假象蒙蔽了,也能靠对儿子的熟悉判断出真假。
可惜秦皇显然没这个外挂。
所以他很顺理成章地相信了扶苏的鬼话,还若有所思起来。
原来太
子扶苏从小是秦政带大的吗()?(),
那就难怪对方和父亲没有矛盾了。政治主张、行事风格等等◆()卍◆_?_?◆()?(),
可能都受到父亲的影响()?(),
和父亲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
早知道放养儿子会养成现在这样()?(),
他也把人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了。
秦皇不由惋惜:
“朕当年还是太忽略孩子了。”
始皇:……
始皇一边觉得放任儿子在那里忽悠其他位面的自己不太好,一边又舍不得打断扶苏的调皮。
他本身就和别的始皇帝作风不同,这才会养出不同的扶苏。换成别的始皇帝,哪怕从小把儿子带在身边,养出的也绝对不是这样的芝麻馅包子。
更何况他家的芝麻馅里还掺了点料。
先秦的淳朴君王还不知道什么叫买家秀与卖家秀,好在他们本来也没有再尝试养一次儿子的机会。
这个谎言,大概是不会被戳穿的吧。
秦皇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便聊起了别的话题。他和始皇就治国方面讨论了一番,因为他发现自己和秦政的治国理念不太一样。
始皇坦然表示:
“朕教导太子时,也总有反思。天长日久,便去芜存菁,更显完满了。”
他从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话来。
当爹的就会自省,然后改正自己身上的缺点。免得不好的习惯和想法留在身上,教坏了孩子。
皇帝当久了很容易变得固执,听不进去旁人的劝。有扶苏在旁边,大大延缓了这个坏毛病的养成。
久而久之,扶苏劝说他时,他都能听得进去,比旁的任何人劝他都好使。
始皇忍不住分享爱子的事迹:
“太子幼时与朕讨论儒法之事,便说各家有各家的长处。若只取一家,实在可惜。不如杂糅兼并,取长补短,是以朕便让他通读《吕氏春秋》,走了杂家这一道。”
在那之前,始皇受韩非作品的影响,其实对法家存在明显的偏爱。
但扶苏却指出了韩非作品里的问题,认为韩非受到韩国局势的影响,偏激地夸大了“五蠹”的坏处。他把学者、商人、匠人等全部打为社会蛀虫,是对这些从业者存在过于严苛的偏见。
五蠹里纵然也有游侠等确实没多少用处的存在,可韩非的打击范围也太广了。
扶苏放下喝完的茶盏:
“诸子百家都是这般的,夸大别家的错处,少提他们的贡献。儒生论法也是如此,墨者论儒也是如此,各派倾轧,哪有公正可言?”
所以更不能只看一家之言,得把每家都看一遍,然后挑对的去相信。
这个道理扶苏四岁的时候就领悟了。
始皇见稚童都能说出不可偏信的话来,便审视自己。而后不再对法家过分信赖,兼容并进方为长久之道。
秦皇原本听到这样的话是会皱眉的,他很不喜欢旁人质疑法家。
但是想想李斯都干了什么……
扶苏轻笑一声:
“陛下也想起来了吧?您去的及时,
李丞相大约不曾来得及做什么。而在其他大秦的位面里,
他这位法家代表恐怕利用法度贻害过大秦统治。”
这种事情不用猜都知道。
秦皇沉默了。
那些位面的李斯,
为了不被二世胡亥厌弃从而失去权柄,
向胡亥上书了一篇“独断专权、酷法治民”的治国方法。
秦律本来就很严格了,再往极端上走,大秦焉能不灭?
扶苏慢悠悠地背了几段《五蠹》中的内容,大抵是在说儒生干预朝政、阻碍社会变革和进步,纵横家巧言令色、为了一方利益歪曲事实、威胁国家稳定,而工商之民也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他言辞犀利:
“然而韩非不曾说过,坚持刑名法术之道的人,也是国之蠹虫。为了自己的权势,可以枉顾君上的恩德、家国的安稳和庶民的性命。”
“错的是他们的身份吗?只是所有人都有私心,所有东西都会被有心之人用以谋利罢了。”
法家,也没比儒家好多少。
所以陛下,要不要考虑入我杂家呢?
始皇:……
始皇默默撇开了眼睛。
抱歉了秦皇,放任儿子忽悠你是朕的不是,但朕也没有办法。太子他是名家著名编外弟子,朕也说不过他。
秦皇是个思想很坚定的人,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动摇。
然而他碰到了一个滔滔不绝的太子。
扶苏能从一百个角度把人带歪:
“陛下执政至今,算上未亲政之时,有四十五年了吧?”
这还是把死后的八年加上的。
秦皇突然get到了他想说什么,表情微变,不怒自威,看起来十分迫人。
扶苏并不受影响:
“一方君主和大一统皇帝之间的差别,陛下应该比我体会得更透彻。”
秦皇无法反驳。
身份更替之后,秦皇越发感受到两者之间的不同。在此之前,他很多时候只需要考虑大秦的利益即可,但大一统后他要把整个天下都当成他的大秦来考虑。
心态的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在他是始皇帝,这难不倒他。
但不幸的在于,天不假年。秦皇生前死后加起来才当了19年大一统皇帝,这还不如扶苏前世当的时间长。
扶苏在用事实告诉秦皇:
“晚辈自执政起就是以大一统帝王的视角看待天下,因而有些事情的看法,与陛下大有不同。”
“晚辈以为,天下皆该随朕心意行事。朕不喜儒家学说,儒家就要将他们的学说内核改为朕喜欢的模样。朕不喜法家的严苛,法家就得将律法宽限一些。朕要他们包容旁人,他们就得包容旁人。”
“大秦天下那么多才俊学说,真的非你一家不可吗?百年前你助秦强国,但百年后局势已经变了。你不行那就换旁人,有的是人能助朕统治天下。”
“它们所有的学说,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朕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像那些所有的阶级,也是
一样的()?(),
自朕之下?[(.)]???♀?♀??()?(),
皆为国民。商是民、臣是民、男是民、女亦是民()?(),
没有谁比谁高贵。”
扶苏反问秦皇:
“若皇帝选择打压女子而重用男子()?(),
真的是因为这么做对我大秦天下更有利吗?朕倒觉得,那是大秦在向势大的男权臣子做出妥协。”
那么你选择法家,是纯粹因为你欣赏法家。还是说大秦从商鞅变法走到这一步后,你发现好像不用法家不行了。儒家之类的学说没法接手这个大秦天下,于是向法家做出了妥协?
如果无需妥协的话,那你就是单纯喜欢法家了。
但话又说回都该主动去适应大秦,求着皇帝看到他们的好、求着皇帝重用他们。
秦皇皱眉陷入了沉思。
始皇闭了闭眼。
完了,他听进去了。
扶苏不愧是前后加起来当过30年大一统皇帝和54年大一统时期太子的人,他可太能拿捏大一统帝王的心理了。
秦皇虽然以前隐约有想过,所有人都应该随他心意而来。可惜现实比较残酷的是,战国时期的人才们太有个性了,根本不肯为了皇帝折腰。
更残酷的还在于,就算后来天下一统了,那些家伙依然不肯折腰。他们还活在诸子百家不差明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美梦里,对皇帝特别不客气。
秦皇想封禅,然后儒生叽叽歪歪。
秦皇想废分封,儒生又叽叽歪歪。
到后头甚至连什么阿猫阿狗的方士都敢议论他配不配当天下之主,主打一个无人真心尊重“大一统皇帝”这个新诞生的身份。
个个都觉得这和之前的诸侯王好像没什么区别,最多对标一下周天子。
——很不幸,周天子也没什么人尊重他们。
反贼从头到尾畏惧的都是始皇帝这个人,而不是什么皇帝的身份。不像后来皇权至上的时代,皇位上的就算是头猪,也多的是臣民战战兢兢。
总之秦皇受到的挫折数不胜数,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自己内心深处都忍不住开始觉得这很正常了,心态压根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第一个当皇帝是这样的,没有参照。
扶苏直接把秦皇心底对皇帝这个身份最根本的定义点破了——只有朕是不一样的,你们无论贵贱在朕这里都没有区别。
所以,儒家你在高贵什么?法家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儒家?你俩都是朕的工具而已。
扶苏说完了想说的,觉得口有点干。
始皇默默给儿子续了一杯蜜水,看着他优雅又快速地喝完。一连续了三回,儿子终于喝够了。
扶苏得意地冲父亲挑眉:
‘阿父,我是不是很厉害?’
始皇无奈地看他:
‘你人设要崩了。’
扶苏:……
扶苏连忙重新挂起那温柔亲切的微笑,什么锋芒毕露的二世皇帝?不存在的,他就是个脾气温和、仁德谦逊的小太子而已。
秦皇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扶苏: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朕倒也没有被法家忽悠进坑里。朕确实是自己不想用儒家的,你的诡辩也很避重就轻。”
扶苏好脾气地笑笑:
“晚辈只是提醒陛下要对天下人一视同仁而已,免得太给谁脸面让他们蹬鼻子上脸。有时候可以看看别家,让法家弟子着急一下。也好过一家独大没有危机,失去了进取之心,懒得为大秦积极献上新策了。”
说着他还举例了他这个位面的李斯。
说李斯就是因为发现杂家起来了,立刻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解决军功爵制走到头的问题。
他生怕自己想不出来,法家就要被下一代秦皇彻底放弃了。所以那叫一个夙兴夜寐思考不辍,人的潜力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秦皇:……
秦皇:???
秦皇突然发现,他之前确实是对太子扶苏存在误解了。
那些人说的是对的,这个太子扶苏他确实是昭襄王型的。大家都没有冤枉他,不做人的时候他是真的很不做人。
秦皇没忍住看了一眼始皇:
“你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的?”
始皇面不改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秦皇: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儿子都把手段用到我身上了,你没看见吗?
始皇:那是我儿子。
秦皇:?所以?
始皇:我站我儿子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秦皇:……秦皇知道儿子是怎么教成这样的了,这个始皇帝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时竟无法分辨,是当爹的有问题教坏了儿子,还是当儿子的太有传染性带歪了亲爹。
扶苏暴露是暴露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装模作样。对面的陛下总不会直接拆穿他,大家可以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不过扶苏还皮了一句:
“陛下若是想和儿子缓和关系,日后可以让令郎来见见我。晚辈别的不擅长,撒娇还是很会的。”
——先前扶苏从父亲这边听说了秦皇吐槽自己儿子不会撒娇还要硬撒的事情。
秦皇立刻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
“不必了,他还是别学了。”
万一又学了个奇奇怪怪的话术回来,直男癌亲爹有点受不住。
扶苏只好遗憾地目送秦皇告辞离开。
然后对阿父感叹:
“其实我还是很会撒娇的,我还以为所有始皇帝都吃我这套呢。”
始皇替他整了整衣冠:
“他被大公子弄出了心理阴影,又没见过你撒娇,才会如此。朕的阿苏乖巧懂事,其他父亲也会很喜欢你的。”
始皇经常在大群里收到艾特,还有一些私下的临时会话。内容至少有一半是围绕他家太子的,让他以后有空多带扶苏去做客。
别看江湖上都在流传扶苏是昭襄王二号的消息,实际上大部分始皇帝都不以为意。
昭襄王二号怎
么了?
能把大秦治理好的就是好扶苏。
反正扶苏是对着外人不做人()?(),
在亲爹跟前还是很乖巧可人的。
侍者见秦皇离开了()?(),
进来汇报了一下齐桓公和管仲的来意()?(),
以及他们和先王们聊得如何。
听说他们是?♀?♀??()?(),
父子俩也不觉得意外。人家又不傻,不会永远把主动权拱手让人,肯定要找机会翻身。
姜齐决定加盟,利用自身的经商优势,算是个比较聪明的选择了。扶苏决定不过去打扰,他要留在这里继续和阿父讨论未来去残缺位面的事情。
经商这点事,巴清吕不韦他们就能搞定。
始皇打开商城又操作了一番,捏了一枚转运丹递到儿子嘴边:
“朕觉得你的运气还是差了些,再吃一颗试试。”
扶苏疑惑地张嘴吞下,问道:
“我今日好像没有做什么和运气有关的事情?”
始皇沉默了一瞬。
扶苏迷茫地眨眨眼:
“真的没有啊,难道我记性变差了?”
始皇只好直说:
“那包茶叶,是你挑的。”
扶苏:……
始皇把商城的商品基本都买了一份,让侍者放好。毕竟不尝试一遍也不知道爱子喜欢哪一个,不如干脆都试试。
今日泡茶之前,是扶苏心血来潮去茶房的架子上挑选的。
精准挑到这么苦的茶,哪怕不确定它在所有茶里到底是最苦的一波,还是说只属于偏苦的一波。反正无论如何,都能说明扶苏还是在持续倒霉。
扶苏难过地“呜”了一声,靠在父亲肩头不想说话。
始皇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这都是一时的,实在不行就多吃几枚。”
也不知道他家阿苏为何如此倒霉。
前世好像没有这么夸张,而且始皇也记得自己前世的运气算不上多好,是有一点沾非酋的。
今生莫名其妙变成了非常幸运的人,始皇心里有过疑影,会不会是儿子的气运都凝聚到他身上了。
但扶苏又不能主动转移气运,难不成是重生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始皇将自己的猜测和儿子分享了一下。
扶苏便打起精神一起思索:
“如果真是我的气运转到了阿父身上的话……玄鸟大人是不是说过,吃转运丹只能把运气拉到普通人的程度?”
始皇瞬间理解了他的未尽之意。
既然转运丹可以把非酋变正常人,却没办法塑造出欧皇来。那想要人为造个欧皇,就得另辟蹊径了。
比如把两个人的气运集中在一人身上,这样被抽走了气运的人等来到了地府迟早可以补回去。而剩下的那个,就可以卡bug成为欧皇了。
父子俩面面相觑。
谁会在他们身上做这种事情呢?
扶苏悄悄翻出了一个修真位面的守则,指给阿父看。又翻出了一个西幻位面的守则,再次指给阿父看。
两份守则里都涉及到了时间类的禁术。
要么,是其他原生位面就可以修仙的始皇帝出手帮了忙。要么,就是未来的他们自己给过去的自己悄悄动了小手脚。
前者不涉及到时间禁术,对方可能就是当时恰好发现他们父子了,顺便动了手脚。后者,就是禁术的范畴,而守则里说了不让随便用禁术。
父子俩默契地把守则关了,不再提这件事。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未来自会见分晓。
始皇转移话题:
“不知道你方才吃的那枚够不够,要不要寻个法子试试运气?”
扶苏配合地答应下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扶苏:把自己的气运都塞给阿父,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事。
#狠起来连自己都坑#
#家里总要有一个人占便宜的#
#这笔买卖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