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豪在松江府大堂上等了张延秀足足半个时辰,张延秀却还没到,吴仁豪整整等了一个时辰,张延秀这才慢悠悠地到了衙门口,先前张延秀在本想随便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时辰一到就去衙门。可前后两个院落,所有的事情都被潘怡婷安排得井井有条,张延秀插上一手就是在帮倒忙,再说张延秀根本就不是干家务的料,因此张延秀就打算在房间里随便看些书打发一下时间就行了,可书还没翻两页,毛毛就跑进了张延秀的屋子,吐着舌头,拼命地摇着尾巴,一直缠着张延秀,在张延秀四周转,张延秀被毛毛吵得实在没有办法,将手中的书随便一扔,带着毛毛走了出去。
张延秀先是心不在焉地陪着毛毛玩了一会丢木头,张延秀一直在看天上的太阳,估计着时辰到了没有。可后来张延秀玩出了劲头,到厨房拿了一些腊肉,切成小块。张延秀指挥着毛毛,让毛毛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趴下、坐起来、握手、滚一滚等等,只要毛毛很好地完成一个动作,张延秀就赏给毛毛一块腊肉吃,玩得高兴的张延秀就这样把时辰给忘了。
衙门的差役来报,温竹易终于来了,人已经进了衙门,吴仁豪马上在那差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差役急忙下去了。看着张延秀悠闲地向自己走来,吴仁豪脸色十分的难看,张延秀走到吴仁豪面前,只是简单的抱拳行礼,淡淡地说了一句:“知府大人好啊。”吴仁豪见张延秀走得这么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咬着牙冷冷地说道:“温推官你的架子还真大,竟然让本府等了你一个时辰,君子待人以诚,温推官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张延秀盯着吴仁豪看了一会,好像对吴仁豪很是好奇,然后才说道:“本官也是没办法,刚想出门家里的女人就跟本官哭穷,说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来到这破地方还不如在直隶老家,在老家还能靠租子赚点银子,不会像这里,有银子都买不到东西。女人嘛,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过本官也实在是把她们都宠坏了,劝了好一会,本官一直跟她们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松江府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好地方,等到了秋天,大比大比的银子就会出现,你说是不是啊?知府大人。”
吴仁豪很清楚张延秀在说,到了秋天,棉花收下来,就能织出大量的松江布;台风过后,东边的船就会过来的。吴仁豪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温竹易是在威胁他。“你既然是来这里想过上安稳日子的,又何必闹出这么多事来,你可知这松江府上下你可是都得罪了,如果不是本府在这里压着,早就闹上去了。让本府没想到的是,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对本府如此的无理!”
当官的就是这样,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总是喜欢把自己说得多好,多有人情,没有的事情都要说成是真事,这一套张延秀早就清楚了。“是吗?那就多谢知府大人了,不过知府大人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本官的头上,本官也是没办法,一家子要吃饭,可就是有些人,欺负本官初来乍到就好欺负,故意为难本官,还故意派人羞辱本官,想将本官当成叫花子打发了,想来真是可恶。我来之前,我舅舅温侍郎就交代过,出门在外,我可是代表着他老人家,谁要是不给我面子,就是瞧不起他,也就是瞧不起他一家子,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姐姐,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佳蓉夫人!如果真遇到这种人,我久久让我不用跟他们客气,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们,让这种人知道一下我的厉害,我舅舅在京城会全力支持我的。再说了,本官现在要养活的不仅仅是本官那一家子人,本官身后要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说是不是啊,知府大人?!”
张延秀整个人靠在了知府衙门大堂的官案上,竟然伸手去将知府的大印拿了过来,在手中把玩着。温竹易刚才一下子说了那么多,使得吴仁豪不得不沉思了一会儿,可当吴仁豪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温竹易正在把玩自己的大印,那还得了,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大印抢了回来,并且对张延秀大声吼道:“姓温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本官的大印是你这种小官能把玩的吗?你是本府的下属,要自称下官,懂不懂?!如果你再如此胆大妄为,触犯国法,本府必将严惩不怠,先行摘去你那头顶乌纱!”
见吴仁豪对自己大吼大叫的,还威胁自己,张延秀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是回去准备一下要处理的事情了,不管小单有没有查到,不能再这样让外面的那些跳梁小丑闹着,总让几只小虫子在身边“嗡嗡”的叫,烦都烦死了。“看来知府大人也累了,那本官就不打扰了,告辞了。本官这里也奉劝知府大人几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燕党早已过气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靠着几家先皇外戚的爵位而已,知府大人要是聪明,还是早做决定为好。再说了,知府大人好像没有摘去本官头上乌纱的权力,本官这官位置是吏部直接下的任命,想要摘本官的乌纱最差也要按察使或是布政使直接下的命令,或者是吏部或刑部的高官,就凭大人你的官阶,还不配!告辞了。”
如果不是还没有接到父亲的密令,不敢妄动,张延秀早就废了他这小小的知府,何必在这跟吴仁豪多废唇舌。张延秀转过身拔出风雷扇,一边扇着一边往外走,吴仁豪再也忍受不了张延秀那傲慢的态度了,吴仁豪猛地站了起来,大力拍打着桌子,大声地喊道:“来人,请温推官到后堂休息,温推官你就在我着府衙暂住几日好了,等布政司的公文一到,本府马上恭送温推官!”
门外突然闪出两个人来,都是平民江湖人打扮,连最起码的捕快衣服都没有,其中一人是个络须大汉,伸手就向张延秀抓去,张延秀手中风雷扇一合,向前一步,闪开了对方那粗壮的胳膊,对着肘关节狠狠地敲了下去,马上就听到骨碎的声音,那络须大汉哀号着蹲在地上,痛苦地扶着自己的胳膊。
张延秀刚想对另一人出手,对方的暗器却对着他迎面而来,张延秀勉强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跃起身来又是几枚暗器,张延秀手中风雷扇打开,向上一扬把暗器挡了回去,钉在了柱子上,那白面书生发的暗器,全部都是些有带钩的蓝针,一看就知道上面有毒。
张延秀火了,不管针上是毒,对方显然是想要他的命,吴仁豪从两家派来的人射出暗器就觉得事情不对,额头上冷汗马上就下来了。“你找死!”风雷扇中的精钢匕首弹了出来,张延秀向对方扑去,绝对不能给对方再次射出暗器的机会,匕首划过对方的脖子,锋利的精钢匕首把整个脑袋给切了下来,血水如喷泉般爆发,大堂上到处是血。
废了胳膊的络须大汉怒吼着向张延秀扑去,江湖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活命的机会的,张延秀再次把风雷扇合了起来,也不躲避,反而向那络须大汉的怀里冲去,匕首直直地插进了心脏,络须大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延秀就在自己的怀里,手却只能颤抖着,力气也用不上,张延秀迅速地将风雷扇拔了出来,一个转身不让血喷到自己身上,络须大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地上很快就流出了一滩血。
“知府大人,你真是好手段啊,竟然派人当面刺杀你的下属,老陈马上给我进来!”早就守在外面的老陈马上带着人进来了,他们在外面守了一些时候,可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吴仁豪也被吓坏了,是他的人先动手的,还用上了有毒的暗器,随便查一下就能确定两人江湖人的身份,官府中人勾结江湖草莽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报上去不仅乌纱不保,还有掉脑袋的危险。“来人!快来人!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吗?!”
老陈见张延秀只是在悠闲地擦着风雷扇上的血珠,并没有下命令对知府怎么样,也就带着人站在一边,等待张延秀的命令。“好了,知府大人你就别叫了,老陈既然能带着人在外面,大人你说还会有人进来吗?好了大人,本官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这事本官会上报给按察使还有刑部的,一切等待上面派人来调查好了,老陈先把尸体收拾一下,最好确认身份。”
吴仁豪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如果这事上报上去,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正愁没有借口的齐党和楚党一定会乘机发难的,见张延秀要走,他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喊道:“温大人留步,本府还有话要说!”吴仁豪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但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马上就想到了这是背后有人把他当替死鬼了,无毒不丈夫,吴仁豪马上就要把身后的人给卖了。
“温大人请听本府解释,相信温大人也是个聪明人,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本官在官场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去破坏这个规矩。更何况温大人也是个聪明人,你认为本府如果真要刺杀于你,会如此明目张胆吗?本府手无缚鸡之力,如此不明智的刺杀,不是自寻死路吗?本府刚才只是想将温大人软禁而已,那两人是赵家与孙家派来的,他们也只是表面上听命于本府。”
吴仁豪已经做好打算,温竹易要是听他的,那他就坐山观虎斗,放任温竹易和赵、孙两家地争斗。如果温竹易真要把这事捅上去,那他就联合赵、孙两家,鱼死网破,先想办法将温竹易和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部灭口!
张延秀又将风雷扇摊开,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走到吴仁豪的面前,说道:“也对,官场有官场的规矩,顾凶杀人可是大忌,知府大人绝对不是这么笨的,想来也是吴知府被人算计了,不过本官实在想不清楚,那赵、孙两家现在也都是草民,知府大人怎么会如此忌讳他们两家。”
吴仁豪见张延秀听进了他的话,有些放心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指了指老陈他们,张延秀明白他的意思,向老陈他们挥了挥扇子,老陈他们抬起尸首就退下去了。见大堂上只有他和温竹易两人,这才很是无奈地说道:“先不说那赵、孙两家跟朝廷中一些党派有多密切的联系,那赵家与孙家的家主的身份也不简单。赵家家主是辞官告老的工部侍郎,孙家家主更是告老还乡的湖广左布政使,两家家主学生朋友遍天下,很多还都在朝堂之上,本府一个小小的知府得罪得起吗?赵、孙两家现在主事的都是两家家主的长子,他们上连京城官员,下收买江湖亡命,靠着江湖草莽和街上的混混来扩大和保护自身的产业,本府也是敢怒不敢言啊!这松江府的实权和众多产业其实都掌握在孙、赵两家的手中,本府不过是一尊泥菩萨而已。” 吴仁豪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受得气,他在温竹易面前全都说了出来,那是越说越伤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这赵、孙两家早已成为了地方上的一霸,江湖中的一大豪门,如此甚好,那就江湖事江湖了,省得麻烦。知府大人,刚才的事就这么算了,本官也不上报了,尸首捕头老陈会亲自处理的。对了,还请知府大人将老陈捕头的身份入档,至于前捕头那里,等下本官会让人再送五十两银子过去的,养病的银子不够再说,那么本官告辞了!”
见温竹易转身要走,吴仁豪颤抖着手将早已凉了的茶拿了起来,喝下一口让自己镇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从内心中已经开始了对温竹易有了恐惧之意,当知府这么多年,砍头杀人早已不是稀罕之事了,可这温竹易委实可怕,不仅深知官场的规矩,后台硬得狠,行事更是狠毒无比,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中,全身透露着江湖之气,所用手法也都有着江湖的气息,如此的一个敌人,让吴仁豪怎么能不害怕。
张延秀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回来,对吴仁豪说道:“哦,对了,本官有一事忘跟吴知府说了,本官向来就没有有仇不报的习惯,赵、孙两家如此对本官,本官也不会客气,还请知府大人以后只需稳坐衙门即可,这样也不会让本官为难,想来本官的下人已经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成公文了,本官还是赶紧回去为好,要是下人不懂事随便把公文发了出去,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张延秀话是这么说,可脚却一步没动,摇着扇子,微笑地看着吴仁豪。
“本府知道了,江湖中事只要没有苦主,衙门向来都是不受理的,不过希望温推官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事情闹大了,捅到上面可会逼虎跳墙,更何况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温推官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了事吧!”吴仁豪虽然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张延秀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的冰冷,他慢慢地将风雷扇收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这个本官当然知道,不过本官的习惯是,谁敢动本官身边的一根头发,本官定让他生死两难,告辞了!”
张延秀走出衙门的时候,小单马上迎了上去,可小单发现张延秀的脸色十分难看的时候,又不敢说话了,张延秀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步子对小单厉声问道:“有事说,别忘了本少爷今天中午说的话!”小单见张延秀生气了,赶紧说道:“属下已经查到了少爷要属下查的,名单和地址也都已经整理好了,少爷你看如何处置这些人。”张延秀把名单拿过来看了看,都是一些城中的蛇鼠,并没有重要的人物,他将名单大力地塞回小单的手中,说道:“都抓起来,送到大牢之前我要亲自审问一下,根已经扎下了,现在重要的是把根扎得越牢越好,最好把几个重要的人拖下水,李大板正好是一个开头。”
小单见张延秀没有一句赞赏的话,不得不小心地对张延秀说道:“少爷,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你今天中午说的话是否可以作废了。”小单这么一说,张延秀马上想起了中午的事情,笑嘻嘻地对小单说道:“人是已经找到了,不过还没抓到,就算是抓到了,本少爷还要罚你去训练毛毛,藏獒可是不可多得的看门好狗,训练不好我就再罚你,不过估计那个时候小迷糊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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