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宁见猫身僵硬,还闭着眼睛,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不明白它到底怎么了。

它一定有哪儿不适。

“呆呆,别吓我啊,呆呆?”

她声音有点颤抖,很轻很轻的说:“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呆呆,看看我。”

早就觉得呆呆身体不好,明日必须要说服太子,让太子给呆呆请个大夫。

这样下去,呆呆迟早会生大病的。

她一个劲晃着呆呆,让呆呆看看她。

李玄泽实在经不起这摇头晃脑,人都要给摇晕了去,只能勉为其难的睁开眼。

哦。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他还是臊得立刻垂下了猫头。

她太好看了。

肌肤似玉脂一般,又似白雪。

李玄泽紧紧贴着她,似眠在雪山峰峦之中,可这山并不冷硬。

它是软的,是暖的。

这是独独他见过的景。

李玄泽深吸一口气。

要习惯。

他与她朝夕相处,日日睡在一块儿,这样的情景不会少。

可不能再大惊小怪的了。

这一夜。

很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早早就入睡,闭着眼,一动不动。

李玄泽跟她盖一条被子,见她睡得安稳,便也放心睡去。

大半夜,她偷偷起了。

很小的动静,李玄泽却很敏锐的惊醒过来,无声跟在她身后,随她出了院子。

她提着灯笼,弯弯绕绕的走了些路,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前,推开门。

屋子里熟悉的摆设都在,却空荡荡的。

“姨娘,你去哪里了?”

这一声消散在漆黑无边的夜里。

她梦见姨娘回来了,才过来看看,可究竟是一场梦。

林岁宁站了会儿,便往回走。

……

天亮之际,林岁宁早早起了,把呆呆放笼子里,准备去藏书阁。

刚出院子门,遇到迎面而来的父亲。

林诚录见到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太不像话了,拿刀砍你母亲?!”

林岁宁抱着笼子,指节泛白。

“她算哪门子的母亲,天底下有那样的母亲吗?我从小到大,她养育教导过我一日?”

林诚录可不管这些,厉声道:“去给你母亲赔礼道歉!”

“她不还没死嘛,”林岁宁冷着脸说,“等她死了,我会给她赔礼道歉的。”

她要绕过父亲走过去。

以往父亲也都维护继母,可为了继母专程来“教导”她,倒也是头一回。

不知继母是怎么说的,用的什么话术,惹得父亲非来好好说教她不可。

“你眼里还有没有父亲母亲?!”

林诚录厉声道:“你母亲没有骗你,你姨娘已经死了,也是我让她来告知你,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

林岁宁没理他,也没回头,一直往前走。

荷包蛋和煎蛋紧随其后。

她似乎没听到父亲说了什么,只是下唇咬得发白。

去百花苑的一路上,她都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笼子,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低头看笼子里的呆呆。

百花苑的大门外,东宫仪仗浩浩汤汤,太子踩着太监的脊背,正下轿辇。

林岁宁将呆呆的笼子放在一旁,屈膝行礼。

李玄泽向她走过来。

一开口,嗓音微微沙哑。

“你把它也带来了。”

那应该是喜欢的紧吧,才会夜里要抱着,白日里还要带着。

林岁宁径直问:“殿下,我姨娘有下落了吗?”

这样问或许有些失礼。

可她实在迫切的想知道,父亲和继母到底有没有骗人。

她想要太子告诉他,还没有下落,那便足以证明那两人在撒谎。

他们拿姨娘来吓她。

李玄泽凝视着她发顶,她梳着精致的垂桂髻,发间插了只小巧的蝴蝶簪。

无论遇到多糟心的事,她都会打理好自己,不叫自己失了体面。

他无比艰难的说:“去见见你姨娘吧,在周府。”

林岁宁起身,眼前黑了一瞬,片刻之后,才缓缓恢复清明。

太子昨日明明说,周稷卿跑了。

也没有告诉她,找到了姨娘。

如果姨娘的的确确还在周府,那么,便是凶多吉少。

李玄泽伸手欲扶她。

林岁宁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殿下,我没事。”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有事。

姨娘这辈子,都是为了她,都在操心她,用余生为她撑起一把伞,或许不足以遮风挡雨,可总算叫她时时刻刻晓得,有人疼她。

她又怎么能轻易崩溃?

李玄泽道:“上轿吧,我与你同去周府。”

林岁宁婉拒。

“谢殿下好意,民女不敢。”

百花苑大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她若上了太子的轿辇,此后风言风语,必难以平息。

况且周府离百花宴并不远。

李玄泽大概也考虑到此处,没有强求。

……

遥遥见周府的门楣,那不能喘息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好似那是个能把人吞噬的无底深渊,她却不得不往前走,走进去。

李玄泽在里头等着她。

他不知怎么宽慰,便胡乱找话说。

“我让人备了上好的棺木,选了几块风水宝地,你挑挑。”

林岁宁满身疲惫,却还是打起精神来,不能在太子面前失态。

“殿下费心了,谢殿下。”

她往里走。

被白布蒙盖的女尸,孤零零的呈放在大堂之中,难言的凄苦悲戚。

林岁宁脚步沉重,一步步走上前去。

李玄泽道:“别看了。”

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她见了,哪里承受得住。

林岁宁还是掀开了那块白布。

她捂住嘴,大口大口的用力喘息,来缓解胸腔密密麻麻的钝痛。

一定是陆怡那个毒妇,毁了姨娘的容。

陆怡,周稷卿,他们自己要做亡命之徒,却还不肯放过姨娘,要害了姨娘的命。

视线缓缓下移,停顿在琼据色衣衫的胸前。

那心口插着一支钗,大概这便是夺去姨娘性命的致命伤了。

这么粗的钗,姨娘该有多疼……

不对。

林岁宁瞳孔兀然放大,伸出手,将那伤口处的衣服撕开一些。

李玄泽看她眼中突然惊涛骇浪一般,出声问:“怎么了?”

林岁宁到这时才落下泪来。

“最外层衣服的血多,里面那件衬衣上的血迹反而少。”

李玄泽不明所以。

林岁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所以,她不是穿着这件衣服被刺的这一簪,否则血从里往外渗出,一定是里面那件的血多。”

李玄泽认真听着她说。

“所以……”

“所以她是在死后,才被换上了这件衣服,再在心口插上这根钗,往外衣抹了血。”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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