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湖底。
马新泽:“罗金乘以一己之力,击溃了在场的所有阴魈,可以说是一战成名、逆转阴阳。当时我也重伤倒地,还好凭一颗轻灵调息丸率先缓了过来。我还记得,罗金乘最后一招叫作怒焰冲潮,一下子就把我们打得动弹不得,不过那时候角落里大多数的阳魈也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后来我就躲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突然发现你已经晕倒在露台边缘,我偷偷过去探了探你的鼻息,发现你竟然没了呼吸!而且身体僵硬!”
羽棠:“我?!”
马新泽:“我当时也很惊讶,以你的修为,应该能轻松抵御罗金乘的攻击,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一具尸体?后来,我和沐雨、流风把你送到山脚下安全的地方,又连夜赶往望湖,求助风去来前辈。风去来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你当时中招时,体内的两种灵力难以调和,瞬间发生紊乱,身体控制不住就释放了出来,导致灵体被击碎,几乎不可能被修复。”
羽棠质疑:“灵体碎了我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马新泽面露难堪,清了清嗓子说:“我从仇长老那偷了一副灵体分身。”
林风感觉已经恢复了些许,躺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希望两人待会不要打起来。
羽棠:“灵体分身?从未听过。”
马新泽:“是风长老的遗体,他被迫害后,灵体迟迟不散,于是仇长老便偷偷吸取了他的灵体,炼成了一具分身,无论阴魈受多重的伤都能靠它痊愈,算是仇长老给自己留的第二条命。”
马新泽看着羽棠轻叹一声:“唉,那天所有阴魈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全部撤回,阳魈们早已无力再战,好在后来双方没再发生冲突。我靠着调息丸率先偷偷离开,一路疾驰到望湖,又回到望舒坡偷取灵体分身,风去来前辈很快便帮你修复了灵体,你当即就恢复了生命迹象,不过却是个活死人状态。”
羽棠满眼惊异,不敢相信马新泽说的话。
马新泽:“后来风去来前辈大发慈悲,将湖神之位传授予你,四十里望湖的自然灵力全部由你调用,你的身体才能恢复如今。”
羽棠沉默。
马新泽:“后来也没人知道罗金乘与赵奇定怎么打起来的,只知道凋敝之刃几近破败,原本气宇轩昂的赵奇定也一夜之间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交战之地,地脉暗流四处侵蚀,吞灵兽修复未及,便形成了如今的枯魂林。”
羽棠:“后来呢?阴魈复仇了吗?”
马新泽:“阴魈已经无力复仇了,自从向阳楼一战,罗金乘使出了他的底牌——天权名录,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宝物,所有阳魈皆因此受益、实力大涨,夜间对他们的削弱也大大降低。而罗金乘还在派人继续调查,最终在向阳楼负一层,发现了地脉泄漏的源头,而地脉切口处不是用阴魈灵力切断的痕迹,而是一种特殊的融化痕迹。罗金乘使用阳魈灵力又无法对地脉造成破坏,又喊来仇长老对峙,结果闹到最后,发现只有两种灵力一起使出,才能形成那种融化的痕迹。”
羽棠大惊:“什么意思?!”
马新泽:“没错,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因为那时候你正好失踪了。”
羽棠:“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或者你带他们去望湖啊!”
马新泽苦笑一声:“我当时……我当时并不在场,我偷完仇长老的分身后,一直躲在新水坊里不敢出去。总之,阴魈们失去了话语权,而仇长老为谋生路,便提出是你故意挑拨离间,企图让阴魈、阳魈两败俱伤,然后坐收罗氏集团,掌控魈界。只是我没想到,阴阳两界竟然都默认了这种说法。”
羽棠:“不可能!仇长老或许会这么想,但是罗叔叔怎么可能!”
马新泽:“后来你的罗叔叔一怒之下就发布了追杀令,你早已是罗氏集团黑名单上的人了。”
羽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她着急地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我?他们都觉得是我?我这么为大家着想!为什么还要怀疑我?”
马新泽:“唉,如今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却越想越不对劲,我个人认为,这一切……都是罗金乘的阴谋!”
羽棠:“什么?!”
马新泽突然慌乱了起来:“我……我也是猜测。”
羽棠:“先极呢?萧婶婶呢?”
马新泽又支支吾吾起来:“罗先极……已经……和市长女儿成婚了。”
羽棠听了一阵失神,脚步也踉跄起来,然后又愣在了原地。
马新泽无奈:“平中城早已不是以前的平中城了,你若执意要回,我也拦不住你。”
话音刚落,羽棠背对着两人,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是想为魈界创造福祉,为什么最后是我成了恶人?为什么连先极也要放弃我?”马新泽陷入沉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突然,他又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看看林风,又看看羽棠。
只见羽棠背对着他们俩,低头沉默着,身体向四周散发着一阵阵寒气,让人不安。
“羽棠……你没事吧。”马新泽小心询问。
顷刻间,湖底突然“轰隆隆”躁动起来,沼地也颤动着,望湖湖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羽棠撑起双手,仰天长啸:“为什么!!!”
水流夹杂着愤怒高速旋转着,在羽棠的手上冲天而起,直至冲击在望湖湖底,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瞬间释放出的力量将马新泽推了几米远,可怜的林风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马新泽瞪着双眼看向羽棠,又赶忙跑向林风,用灵力护住。
羽棠已经完全失控了,她作为望湖湖神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只见她持续轰击着上方的湖底,四周气温骤降,仿佛回到了湖面上。
“不好!她想硬闯出去!”马新泽喊道。
林风艰难地站了起来,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带我一个……”
“湖神是无法离开白泥之沼的,她这样只会毁了这里,到时候我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唉,活着真难。”林风强行调整气息,或许又要殊死一搏了。
很快,整个白泥之沼上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度了,马新泽和林风踩在结了冰的泥沼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羽棠被大量的碎冰环绕着,无人敢近身,马新泽和林风早已躲进了雪泥楼,以他们俩的实力对抗湖神完全是白费力气,所以马新泽决定保留体力,等羽棠耗尽力气、冷静下来再说。
渐渐的,湖底竟然飘起了雪花,泥沼上结了一层透亮的冰,而羽棠双眼发红,依旧在轰击着上方的湖底,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抬头看去,望湖湖底一片漆黑,仿佛有一根旋转着的冰柱向上钻刺着,犹如苍龙升天,尖锐的噪音不绝于耳,还有大大小小的冰屑不断砸落下来。
温度持续下降着,白泥之沼上已经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冰锥,但望湖湖面反倒是一片平静,羽棠这样做似乎无济于事。
突然,马新泽透过窗户向上看去,又用灵力试探了一下。
“她居然透过湖底结界把望湖的深层水冻住了!”马新泽大惊失色。
林风却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羽棠,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羽棠身上有一种熟悉的灵力。”
“熟悉?怎么可能,除了我没人知道她在这。”
“我也说不清楚。”林风摇摇头。
慢慢的,上方的冰层面积越来越大,对羽棠灵力的消耗也越来越多,湖底的动静似乎也小了一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马新泽让林风待在楼里,他想自己出去看看。
马新泽小心翼翼地来到羽棠附近十多米的地方,轻轻地拨开羽棠身边的碎冰,借助灵力传音,说道:“羽棠,你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害了望湖生灵的。”
说完,羽棠猛然看向马新泽,她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脸上也多了几条可怖的红色线条,把马新泽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羽棠!”马新泽见羽棠不对劲,差点都想冲进去了。
只见羽棠突然全身变红,浑身散发出的灵力由蓝转红,同时渗透进冰柱并快速向上蔓延,冰柱仿佛被捏碎一般,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碎块纷纷落地,犹如一块块红水晶掉落下来。
此时的羽棠已然变成了一个失控的红色魔女,灵力迅速地往上吞噬,到达冰柱顶端时又像树冠一样分散开来,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撑在湖底的冰层下。
羽棠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震耳欲聋,随后上方又传来地震般的响声,还夹杂着一丝冰层破裂的声音,然后她突然一个跳跃,便从地上消失了!
马新泽吓得愣在了原地,一块红色冰锥落在他的脚边把他惊醒了。此时林风也已经冲到了他旁边,刚想把他带回雪泥楼内躲避冰锥,马新泽却又拽住了林风,喊到:
“我们必须要上去!”
“什么?!”
“你看!”马新泽指着头顶上方。
林风凝神看去,什么也没有,便释放灵力感应,这才发现,羽棠的红色灵力竟然已经突破了湖底结界!而且还在顶着冰层慢慢往上移动!
“我明白了!接触面积越大,结界的压力反而越小,越容易被破坏!可是……”
“她这是……举起了整个望湖?!”林风满眼不可思议。
“没错!我们要跟着她一起出去!不然就得永远留在这了!”
事不宜迟,林风立即唤出凋敝之刃,拉着马新泽向上飞去!
源源不断的冰锥落下,砸在两人的灵力屏障上,个别巨大的冰锥还险些将林风砸落下去。头顶一片漆黑,还是只能用灵力感应上方的情况,冰层下充斥着羽棠的红色灵力,这股力量十分强悍、霸道,把林风的感应灵力全部反弹了回去,所以林风和马新泽只能大致地了解到,现在有一根红色冰柱撑在了白泥之沼和湖底冰层之间,同时冰层下方还遍布着红色灵力,并不断地往上移动着。
“马上快到了,接下来怎么办!”林风大声问道。
噼里啪啦!咔嚓咔嚓!两人耳边不断想起碎冰的声音,气温也已经降到零下一百多度了。此时,林风一边操控凋敝之刃,一边拉着马新泽,还要持续感应和维持屏障,但凡稍有差池,两人便凶多吉少!
“再近一点!还得再近一点!我们要和羽棠一起出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还得再近一点,看来马新泽也摸不透冰层下方的情况。只是这红色灵力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再往上的话,林风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无路可退了!林风咬咬牙往上冲去,谁知黑暗中迎面袭来一块巨大的红色冰锥!林风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撞上,身后传来马新泽淡定的声音:
“水旋!”
话音刚落,马新泽伸手射出一道蓝色水流,绕着冰锥快速转动着,在灵力加持下,蓝色水流把冰锥从外到里地粉碎了。
眼看化险为夷,林风也来不及对他刮目相看了,便更加大胆地往上飞去,不一会,就看到了冰柱顶端。此时,马新泽似乎看到一块黑炭掉了下去,正是转身石!
只见全身通红的羽棠正站在冰柱上,还在全力地冲击着湖底结界。
“转身石落地后,结界就会消散一段时间,我们要立马跟着羽棠冲出去,一定要快!”马新泽大喊。
“没问题!”林风刚说完,便看见羽棠的一只手已经出了结界!
在混乱中,马新泽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水滴声,立即对着林风喊道:“就是现在!林风!”
林风紧握凋敝之刃,仿佛化身成一道光向着羽棠冲了过去。
林风大喝一声,艰难地对抗着来自红色灵力的威压。
……
一次强烈的碰撞过后,整个湖底世界安静了。
此时的白泥之沼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冰层,地下一层白色,上面还有一层红色,雪泥楼看上去也短了一截。抬头看去,黑漆漆的望湖湖底似乎还涌动着暴烈的能量,空气中也弥漫着哀怨、愤恨的气息,只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地靠近冰柱的顶端,最终跟着红色灵力一起消失了……
白泥之沼上,只剩下一根冲天的冰柱屹立不倒,再过十几天,就会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化成一片水域,几个月后,等水汽均匀溢出,白泥之沼,又能变回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