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飞牛彻底安静下来后,引魂灯熄灭,神农玉瑶幻回人形。相柳一把抱住她,仔细检查她的身体,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也都慢慢回过神来。
句芒已带着一大队士兵入了宫,小心翼翼的围在那飞牛的周围。句芒施展神力,欲将那飞牛幻回人形。
那飞牛受了惊,又有些躁动起来。句芒一看,立刻从侍卫们手中接过捆妖绳,欲将那飞牛捆住。
那飞牛一见到捆妖绳,立刻怒吼起来,魔音让周围的士兵们不得不捂住耳朵,拼命以灵力相护,连句芒也不例外。
它再次冲向人群,相柳只好施展灵力,击向那飞牛,那飞牛被引了过来,与相柳缠斗起来。
无支祁和洪江也已赶到,他们被句芒带人困在宫外已有多时,句芒一撤走,这才寻了机会进到高辛宫。一进来便发现相柳正与一头飞牛斗的不可开交,猜到那飞牛定是高辛游奇的真身。二人赶紧上前助相柳一臂之力,句芒以灵力稳住心神后,也加入战斗。四人合力,与那飞牛斗了几百个回合。面对四大绝世高手,那飞牛终是不敌,它受了伤,倒在了地上。
句芒连忙用捆妖绳将它牢牢捆住,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玉瑶看着倒在地上的飞牛,浑身不寒而栗。这样的魔物,即使引魂灯也只能让它安静片刻,而一旦魔性爆发,即使四大绝顶高手联手,也才能勉强压制住,若是自己单独应对,必是死路一条。
洪江走到发呆的玉瑶跟前,唤了声,“玉瑶!”
玉瑶回过神来,看见了洪江,愣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她扑入洪江怀里,喊了声,“叔父!”
洪江听到这声“叔父”,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拍着她的后背,老泪纵横,喃喃的说道,“玉瑶,真的是你!你这个傻孩子!”
终于和至亲的人相认,再也无需隐瞒克制什么,心里的憋屈一泄而出,玉瑶伏在洪江肩头放声大哭。于他人而言,神农国早已是遥远的国度,可于她而言,一切却像是不久前的事,国破家亡的悲痛,父王的逝去,江州的破败,洪江军的苦苦支撑,这一切压在她的心头,她早已难承其重,只有面对叔父的时候才敢卸下那些负担。
众人看着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都不由的跟着潸然泪下,即使连句芒这样的局外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相柳握紧拳头,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早点知道,和她一起分担这些痛苦。
高辛羲瑗看着被捆住的飞牛,正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父王受了重伤尚不知死活,这混乱的局面,她虽身为王姬,也不知从何下手。玉瑶这般痛哭,她悲从中来,忍不住也跟着痛哭起来。
半晌后,玉瑶止住泪水,松开洪江,跪在地上对着洪江行了大礼,说道,“如今父王已不在世,叔父便是亲如父王,请受玉瑶一拜。”
洪江受了她这一礼,扶起她,说道,“孩子,有叔父在,往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玉瑶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相柳走上前,抬手擦干她的眼泪,将她拉入怀中,只要能让她好受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四百年的等待,他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他以为只要宠着她爱着她就足够了,却独独没有想过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国破家亡的境地,忽略了她作为王姬那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今日闯这高辛宫时,他一心只想带走她,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可现在看来,那些儿女情长与她心底的伤痛相比已算不得什么,他终是有些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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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众人沉浸在悲伤中时,一个士兵飞奔而来,对着高辛羲瑗和句芒说道,“王姬,将军,紧急军报,轩辕大军正在集结往高辛方向前来。”
真是祸不单行!高辛才刚陷入混乱,轩辕就开始趁火打劫,玱玹还真是毫不手软!
无支祁冷笑一声,“当年江州遭遇洪水瘟毒,轩辕趁机攻打江州,如今高辛才出点乱子,轩辕王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战火再起,那些悲伤和儿女情长都只能搁置一边。
高辛羲瑗强打起精神,问句芒道,“将军,高辛可能应对?”
句芒回道,“回王姬,高辛兵马充足,可以挡住!我这就去安排!”
高辛羲瑗叹了口气,说道,“有劳将军!如今父王伤势未知,应战之事全权托付给将军!我这就召集朝中大臣前来商议对策。”
句芒回了句“好”便带着士兵急速离去。
高辛羲瑗召来侍卫们,指着躺在地上的飞牛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找一个结实的空屋子,将它关起来,好生照料吧。”
侍卫们立刻着手处理飞牛。
高辛羲瑗对着洪江等人说道,“让诸位见笑了,高辛如今大乱,诸位请自便吧!”
她看着玉瑶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了,转身往殿中走去。她的背影看着单薄柔弱,玉瑶不由的一阵心酸,同为王姬,她能理解高辛羲瑗的不易,何况今日的场景,多少也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如今高辛大乱,天下战火再起,仅凭高辛羲瑗一人,如何应对?
她走上前,叫住高辛羲瑗,“姐姐,请留步!”
高辛羲瑗回转身,看着玉瑶,苦笑道,“妹妹,是我害了你,我只知游奇本性恶劣,却从未知道他会是这般疯魔,我对不住你!如今再没脸求你什么。”
玉瑶说道,“谁又能想到会是这样,当日咱们以江州和高辛结盟为由才结下婚约,虽事与愿违,可如今高辛陷入困境,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将这烂摊子全扔给姐姐,不如就让我留下来帮姐姐一把吧。”
高辛羲瑗心里一阵惊喜,且不说别的,玉瑶医术天下一绝,父王疗伤需要她,游奇魔性大发,这天下只有她能以引魂灯降住,高辛这局面再没有比她更能相助的人了。
她感动的说道,“妹妹这般心地,我感激不尽也求之不得,只是我怕拖累妹妹。”说完转过头去抹着眼泪。
玉瑶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她转身对洪江、相柳和无支祁说道,“叔父,大人,玉瑶当日与高辛结下婚约,是盼着高辛和江州结盟能稳住三分天下的局面,今日之事虽事与愿违,可婚约仍在,我仍有责任,请允许我留下来帮姐姐一把。”
相柳急道,“什么叫婚约仍在?你一个人留在这高辛宫,叫我们如何放心!”
玉瑶说道,“我与高辛游奇的婚约,天下皆知,这婚约一天不解除,便一天有效。若我今日就这般随你们走了,这天下人会如何看我?落井下石?祸乱高辛?背信弃义?我这一走,不但会连累江州,甚至会拖累钟山氏。要走也得走的光明磊落,将这婚约废弃了才能一走了之。”
相柳又气又急,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将她留下,他又决然不愿。
高辛羲瑗见状恳求道,“妹妹说的是这个理。于公,这婚约尚在,只有双方家人一致同意解除才算失效,不然只要婚约一日在,妹妹便一日是高辛宫的人,何况今日大婚已是天下皆知。于私,妹妹医术精湛,说句自私的话,我真心希望妹妹能留下帮着治疗父王的伤。请各位放心,我一定保证妹妹的安全,等父王伤势缓解,我便求了父王,将这婚约即刻作废,还你们一个完整的神农王姬。”
洪江沉思片刻后,问玉瑶,“当日结下这婚约,可真是你心甘情愿的?”
玉瑶苦笑道,“叔父,我身为神农王姬,只要能为江州和神农尽一份力,别说是结下婚约了,就算将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如今江州式微,只有与高辛结盟,才能有力应对轩辕,维持这三分天下的局面,江州才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个道理洪江、相柳和无支祁何尝不明白,虽然可以口出狂言与这天下鱼死网破,可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又真的愿意走到那般田地?只是江州的事要依靠一个柔弱的女子,他们又觉得万万不能。
高辛羲瑗劝解道,“将军,大人,我也身为王姬,妹妹的心思我感同身受,也十分佩服。我们王姬,虽然享受过荣华富贵,可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命运便和子民联系在一起,这荣华富贵的背后是无尽的责任。你们不如就成全了她吧,我在此承诺你们,一定将妹妹照顾好,将来有一天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
洪江叹了口气,如今轩辕狼子野心,将她带回去,必要跟着洪江军四处奔波,倒不见得真比留在这高辛宫来的安全,何况高辛游奇已是这样,成婚事绝不可能的了。
他看着相柳说道,“相柳,这件事就由你做主吧。”
相柳眼眶湿润,他纵使心里有千般不愿,可面对如今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洒脱不羁不顾一切呢,只要是活在这世上,只要和他人有来往有冲突,就难免有需要隐忍克制的时候。
他看着玉瑶说道,“早知道你苏醒后会如此,我宁愿你从未恢复记忆,只是那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钟山玥。可你是神农玉瑶,有王姬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只是,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我等着你早日回来。”
玉瑶扑入他的怀中,喃喃的说道,“相柳,我知你等了我四百年,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相柳抱紧她说道,“反正已经等了四百年了,再等些时日又何妨。那高辛游奇魔性已发作,你牢记万不可靠近他。”
玉瑶郑重的点点头,“我只是留在高辛宫帮一帮姐姐,等高辛局势稳定下来,便会回江州去寻你。”
高辛羲瑗见玉瑶能留下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她对洪江说道,“将军,高辛与江州的结盟协议今日起便生效,只要高辛在一日,便会全力支持江州一日。”
洪江叹息道,“江州与高辛素来唇亡齿寒,江州如今虽式微,但也不会就此坐视轩辕入侵高辛。若联手,定能击退轩辕,护的一方太平。”
有了洪江这句话,高辛羲瑗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如今轩辕准备攻打高辛,正是高辛需要江州的时候。高辛民富国强,可是素来缺强将,父王重伤又无法带兵。江州苦无百姓,物资匮乏,但是有相柳和无支祁这样的猛将,洪江更是神力无边。二者联合,正好取长补短,高辛的胜算大增。她对洪江千恩万谢。
军情紧急,轩辕大军已南下,容不得再拖延。众人只得告别,相柳再三叮嘱玉瑶照顾好自己。玉瑶连连答应。
临走前,无支祁叮嘱道,“别忘了我给你的玉隐,关键时刻机灵点,不要傻乎乎的去送命!”
玉瑶点点头,看着众人离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这才随着高辛羲瑗入殿去探望高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