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
死罪!
这则消息如这一场暴雨一般,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感到始料不及的同时,又根本无法阻止。
倾盆暴雨下。
一架马车急匆匆来到栾弘毅的府中。
来人正是沈万千。
他不顾湿透了的衣衫,看着正襟危坐于首座之上的栾弘毅,面露焦急之色:“老栾,你怎么还沉得住气?无缺的处决出来了,死刑,明天中午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栾弘毅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沈万千剑眉紧锁,正要开口,一旁的沙威小声道:“沈阁主,师尊一大早就在驿馆等着了。”
这话中的意思是栾弘毅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沈万千皱眉道:“既然知道了,你怎么还坐得住?还不想想办法,怎么救无缺……”
“老沈!”
栾弘毅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沈万千,“可否帮我一个忙?”
“嗯?”
沈万千一愣。
他与栾弘毅相交多年,非常清楚栾弘毅的性子。
他是轻易不会开口求人的。
一旦开口,必然是大事。
沈万千沉声道:“你我的关系,何须如此客套?”
栾弘毅点点头,看向沙威,露出一抹绝然:“从即刻起,沙威逐出我门下,拜入你麾下。希望你,能够帮我好好照顾他!”
“师尊……”
沙威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尊,弟子哪里做的不对,您为何要将我逐出师门……”
沈万千也是身形一震,面色复杂的看着栾弘毅。
相较于沙威的错愕。
他却是隐隐猜到栾弘毅的大蒜,沉声道:“你决定了?”
“师尊待我恩重如山,若非他的话,我莫说突破四品,便是这条小命都将不保。”
栾弘毅点点头,神色平静的开口道,“其实,昨夜我便去过天牢,想要带着师尊远走高飞,可他不愿拖累无辜之人,不肯随我离去。如今,他遭人陷害被判死刑,我这作为弟子的,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赴死?”
“师、师尊您要劫法场?”
沙威脸色猛地一变,惊呼出声。
他哪还听不出栾弘毅的打算,这是想要冒死劫法场,而为了不拖累自己,才将他逐出门,让他拜入沈万千门下。
沈万千神色复杂的看着栾弘毅,片刻之后,轻轻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威的!”
“谢了!”
栾弘毅轻轻一笑,屈指一弹,一枚储物戒指落入沙威手中,开口道,“小威,这里面是为师毕生心血,还有你师尊传我的观想法,一并交给你了。好好跟着老沈,他不会亏待你的!”
“师尊,弟子不走……”
沙威双目通红。
栾弘毅摆摆手:“去吧去吧,为师要好好休整一番!希望,日后你我师徒还有重聚之日!”
“师尊……”
沙威哽咽着,却不见栾弘毅再开口,在沈万千的劝说下,他跪在栾弘毅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尊请放心,弟子一日是您的弟子,一生是您的弟子。”
沙威一步三回头,最终跟随沈万千离去。
直到他们离开栾府。
栾弘毅方才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不过最后却是化作绝然和坚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尊,纵然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弟子也会救下你的……”
与此同时。
镇南王府内。
穆云龙站在一间装饰雅静的别院前,神色复杂的开口道:“姐,你开下门啊!”
“云龙,你走吧!”
穆云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穆云龙苦笑道:“姐,娘让我来告诉你,不允许你离开王府半步。她、她说如果你离开王府,就打断我的腿,我……”
“我让你走!”
穆云裳的声音依旧平静。
“……”
穆云龙哭丧着脸,只能在大雨之中,走到了小院入口处,静静的守着。
厢房内。
穆云裳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的为自己梳理着头发。
在她身后两侧,各有一个木制衣架。
左侧衣架上。
凤冠霞帔,明艳动人。
右侧。
麻衣孝服,苍白如雪。
穆云裳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低声呢喃着:“无缺哥哥,你一个人在天牢肯定很寂寞吧?没关系的,再等一天,明日午时,咱们就能再见面了!”
她长身而起,开始穿戴凤冠霞帔。
穿戴完毕。
在外面又套上了那一层麻衣孝服。
两层衣服都穿好之后,穆云裳便是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手腕上的那一枚玉镯,愣愣出神……同一时间。
南江城通判瞿通的府邸上。
瞿通神色复杂的看着摆在面前的四口大箱子,每一口箱子里都装满了明晃晃的银元宝,在银元宝上面还有着几十张房契、地契,以及数十瓶丹药。
单单是那些银元宝,便价值千万两银子。
更遑论还有房契、地契,都是价值连城。
佟安静静的看着瞿通,道:“这只是少主的一点小小心意,感谢瞿大人不惧强权,为我欧阳家说话。另外,少主担心明日刑场会有人闹事,希望到时瞿大人能够秉承初心。事成之后,我欧阳家族将以此礼双倍感谢瞿大人!”
嘶!
瞿通倒吸一口凉气。
双倍?
这里的总价值超过三千万两,若是双倍,岂不是前后加起来要上亿两银子?
别看他当了好几年通判。
总家当也不过几百万两银子罢了。
瞿通眼中闪过一抹火热之色,深吸口气,沉声说道:“劳烦佟兄回去告诉锦程少主,瞿某知道该怎么做!”
“嗯!”
佟安微微一笑,与瞿通聊了两句,便是转身离去。
“爹!”
瞿霖的身影自后堂走了出来,看着那四口大箱子中的宝物,他两眼发光,“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嗯!”
瞿通点点头,幽幽说道,“早就听说欧阳家族富有,却没想到他们富有到了这般地步!”
瞿霖抚摸着箱子里的宝物,狠狠咽了口唾沫:“爹,孩儿看上了烟月阁中的花魁,需要五十万两银子才能给她赎身,您看……”
“没出息的玩意儿!”
瞿通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许带回家里!”
瞿霖连道:“多谢爹爹成全!”
瞿通拿起一块元宝轻轻抚摸着,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宁无缺啊宁无缺,你说你跟谁作对不好,非要得罪欧阳家族呢?这样的庞然大物,岂是你能抗衡的?”
他的目光投向门外。
那稀稀拉拉的暴雨仍在倾盆洒落。
一夜不曾停歇。
直至翌日,临近晌午,方才停了下来。
而在那菜市口……
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在万众瞩目之中。
一架囚车,缓缓驶入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