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岩正在做梦。

深沉的梦境那么真实,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复苏了……

绣子……-

是韵城第一中学入学的那天,他遇见了姜语竹。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你好……”

“我叫李岩岩,你呢?”

“我……你家住在哪儿?我住‘唯秀城’小区――因为我爸在教委上班……啊、你别误会……”

“……喂?你怎么不理我……”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高一的第二个月,暮秋的晚自习课间,天上的月亮很圆――他第一次向姜语竹表白。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姜语竹,谢谢、谢谢你肯来见我……”

“我能像她们……那样,叫你‘竹子’吗?”

“你……是答应了吗?谢谢!”

“其实,我……”

“竹子,我喜欢你。”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刚知道本子的功能,他兴奋得几乎疯狂,深思熟虑后把姜语竹约出来,却又没来由地胆怯了。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竹子,我……我可能……”

“那个……教学楼里的妖怪……我、我就是不说!”

“……有更重要地事……”

“我真的能让你爱上我!”

“我……我……”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刘亚文操纵的那场绑架案结束,他把那枚救命的戒指交给姜语绣。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竹子,你看这戒指是一对地……这上头有颗黑宝石,里面封印了无数个‘回城’的法术――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一摸戒指上的宝石,就能来岩山!你自己就能保护自己了!”

“这个……真的没有其他意义,我只是想保护你……啊,竹子,我不会说话了……绕糊涂了……”

“竹子,我知道这可能不够浪漫――话说岩山的风景真的挺浪漫的对吧?”

“竹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被绑架的消息传来。我……我急得……?,这个戒指,真是为了保护你地安全才打造出来的――至少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后来……后来……不管你乐意不乐意,这个戒指你都必须戴上!这就是咱们的订婚戒指!你要不乐意,我、我抢亲!”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天下第一武道会,在那朵莲花花苞地顶层,他和姜语竹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竹子,听你的,我们结婚吧!”

“不。是听我的,我们结婚吧!”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去外交部上班的第一天,姜语竹给他打好领带,窗外的天空略微阴沉。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竹子,我上班去了!晚上我要喝你给我炖地鸡汤!”

“……没有一个送别吻吗?”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婚礼的晚上,新房里。人都走光了,他揽住了姜语竹的腰,并排坐在床上。那时候,他说过了什么?

“……竹子,我真幸福。”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是在核爆的中心……那么亮,那么烫……那时候,竹子呢?

再也见不到竹子了。

绣子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她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竹子……”李岩岩呻吟着。

和尚和华一面面相觑。红娘子冷哼一声,吐血神尼念经的声音顿了顿。变得黯然。

“……阿弥陀佛,华大夫果然神乎其技,实不相瞒,小僧……小僧感激无地!”

“还早着呢!现在,这小子还是死马!”

华一拿出一粒药丸,比量一下,指甲一划,豁开了李岩岩的胃囊,流出污血――他直接把药丸塞进里面去了。

和尚头皮发乍:“华大夫!”

“怪叫什么?”华一皱眉,“这小子皮也没了,肉也没了,给他安上舌头也不正经用,就知道叫春――能咽下什么东西去?”

说着,华一眼前一亮:“等等……是不是往肠子里塞药效果会更好些?嗯,值得一试!”

“华大夫!”

“和尚,你敢不信我地医术?笑话!你那什么……蹦蹦跳……”

“实不相瞒,乃是先生亲自命名的‘霹雷破天南明离火仙德法歌叽里咕噜叫滑溜溜蹦蹦跳灵丹’。”

“顶屁用!老实看着!”

“阿弥……陀佛……”

华一掰开李岩岩的嘴巴,又看了看刚移植好的舌头,随口道:“和尚,新鲜的眼珠,千万是普通人的――来俩。”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身上恰好带着两颗……”和尚伸手入怀摸索,歪头想想,又道,“万一不够,还有。”

他就掏出来两颗血淋淋的眼球!一旁的红娘子和吐血神尼又惊又喜――救人第一,刚才和尚把那条还在乱动的“新鲜”舌头递给华一时,两人就决

在李岩岩伤好之前,不去盘根问底。

以爱情地名义?

――当初李岩岩设定和尚“一身僧袍山藏海纳”。

地确参考了“机器猫”地形象,但和尚却开始向“生化危机”靠拢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未见显著成效。在华一的行医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

他简直想跳一场大神。请祖师上身――据说华佗门第八代祖师曾发神农谷药田,将千万年菁华所聚一举用尽,炼出来三颗空前绝后的灵丹――取名“天妒”;那灵丹迄今下落不明。

华一猜,若“天妒丹”还在,应该可以药到病除,保住华佗门地面子。毕竟第八代祖师飞逸绝伦,乃是门中第一奇才……

“这妄想太不实际。”华一摇摇头,重新观察起李岩岩的伤情来。

首先是**损伤。侥天之幸。李岩岩目睹火星尘暴后心境变化,使得自身修为大增,这才能在核爆里保全了大部分躯干与内脏,没有彻底熔化――否则,怕是救无可救了。

其次是辐射。

像李岩岩这般在核爆中心拿辐射洗澡。到头来居然不死,硬要找人来治的……史上未曾有过先例。换作平常的医师非得破口大骂:“你小子是了个秃头来砸场子的吧?”

对华一而言这些自然算不得什么。华佗门做断肢再生向来连手术都不用,一粒药丸就完事;排毒的话,点一炷香,“万毒之王”莽朱蛤也得退避三舍。

棘手的是李岩岩的体质。

四年前,华一为李岩岩治过骨折。早知道他油盐不进。好点儿药材用上药效都打折扣,遑论什么万年地雪参、千载的冰魄?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华一现在却是手里明明放着千八百石“气香而味腴”的御田胭脂米,可这个挨千刀的根本不吃――吃了也不吸收。

――还是砸场子的。

华一对祖师爷地“天妒丹”还存着希望:无论如何,“天妒丹”的药效一定霸道之极,说不得,走的该是破而后立的路子,倒正好对症。最差了,把这天杀的给“破”死。那也出了气。

“既然如此……”

眼球移植结束,华一放下神经根管扩孔钻和眼球刀――作为“神舟六百零六号”飞船的随队医师,他倒是毫不客气地“贪污”了一整套尖端医疗器械来玩――抬头望着天空,仔细思考起来-

空中混战未休。

以吊影真君和本子显露为起点,这场大战已全面升级,从天到地,从地到天,触目所及一片大乱。

风已起,云已涌;风吹云动。云借风势,各色光华数以千万计。也不知道是人还是法宝,无差别地到处冲突,搅得日月无光!

天空地桃红色也褪了。

四野空旷,战火无处不到――不是在自家门口,没人心疼,一众人物更不敢留手,火星全境遭劫!

……一会儿这边三五口飞剑打一个旋儿,斩断了半座孤崖;一会儿那边掉落七八颗雷火,轰出来不见底的深坑。公子小白的气焰早就被打了下去,“紫禁城”跌落尘寰――眼看他楼塌了,护城河也干了,画栋雕梁,沦为一片残垣。

是谁在打谁……分不清楚。“四书剑阵”被破,休戚与共的“神奇五侠”都拆了伙,片刻前,道明德满身浴血,竟误用“至善琴”的文武二弦从背后绞杀了时习之……

高人命贱不如狗。

不出手也逃不过。一眨眼,红面小太岁一伙就腹背受敌,退无可退,卷入战局――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的三昧真火虽强,但能上了火星来的,点灯都费油,哪有一个寻常人物?要不是玉面狐狸精盈香与“小张良”东西携手发令,指挥鬼国众将结阵自保……就凭那一支被“鼎天侠”吕七一剑弹飞的“太昊七绝潜灵戈”,就能教他身首异处!

――打乱了,鬼知道“太昊七绝潜灵戈”是哪一位人物的法宝。

“鬼心狻猊”狮龙子也没辙,到底参了战。他本想贴边儿走,捡漏占便宜,却当头撞上了不知谁放出来地一窝金蚕蛊,直吓得魂飞魄丧!没奈何,他把苦心祭炼地“紫焰邪雷”一通乱扔。这才从“紫禁城”的废墟里冲出条逃生的路,堪堪躲过了噬脑之难。

无独,有偶……很多“偶”。场面一乱,指不定就波及谁,藏匿起来不愿见人的“渔翁”们赶上了最差的天气。只得一个个现身,出来火上浇油……

本来,火星上就没有一个无辜者。

奥林帕斯山塌陷,将不远处地运河砸平。“神舟六百零六号”随之埋入地底――这已经算是幸运,“地理鬼”宏普和尚看的风水大吉大利,宇航员们只是出不来,无一伤亡。

相形之下,一路向北跋涉的美国上将海明威。已经沉浸在深深地绝望里。

几乎全灭。火星专家丹-布朗在品尝到北极干冰的味道之前,被从天而降地半把斧头砸成肉酱;中士史密斯,一个真正的棒小伙,掉进了斧头落地时划开的长达两英里地大裂隙;还有杰克,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冰雕。巴图,烈火焚身……

在火星的美军编制,减少到寥寥的三人。

……

就连身法灵绝无人可比的儒生师弘毅也自顾不暇。他拎着王爽直跳出了火星的大气层

了一口气,忿忿骂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奶地!”-

有三个地方保持平静:

是一天、一地,遥遥相望的白云真人、宝光上人的身边。与和尚奋力撑起佛光护持的手术现场-

华一已经想通了什么,收回了目光,闷闷说道:“以毒不能攻毒。只怕纵然有‘天妒丹’在手,也照样无力回天……”

他颓唐地长叹:“李岩岩……他竟然是天生的一条贱命!”

“你……骂……人……”微弱却愤怒的声音跟上了华一叹息地尾巴――李岩岩清醒了。

也许是被气的。

梦里的姜语竹那么清晰,笑容却像遥不可及,让他还沉浸在迷惘之中。李岩岩吃力地转动“新鲜”的眼球,慢慢发问:“我……怎么了?”

和尚恸哭,以头抢地,哽咽道。“先生!小僧无能,连累了先生……”

“我怎么了?”李岩岩很茫然。他能听、能看、能说,但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好像只有一个脑袋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茫然就变成了惊慌。

“我死了?对,死于核爆……为什么会有核爆?嗯?那我现在是个阴魂?灵魂的存在依托于脑袋?”

李岩岩语无伦次,眼睛瞥见佛光外的混战,又吃了一惊,喃喃地问:“这是阴间的血战吗?我明明还没编过dnd背景的故事呢……仙侠版?”

华一干咳一声,不让李岩岩继续胡说八道:“有我在。你……死不了。”说完,他自知这个包票打得有些过。

讪讪地道:“你伤势极重,我已经用金针封住你地痛觉……你的体质我最了解……告诉我,为什么区区一场核爆居然就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李岩岩沉默了。

为什么?梦醒后,虚空里抓不住的温柔滋味和紧紧攫住心脏的惊悸迅速褪却,李岩岩能够清醒地判断形势――最坏的推断,也许最贴近现实。

“华佗门治病,什么时候也要望闻问切了?”他苦笑了两声,浑然不知自己的笑容在一个腐烂的面庞上显得多么可怖。

“这个……”

“没有谁能伤害到我……”李岩岩低声重复着写在本子上的字句,心中明镜一般:

其实那一句让他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设定隐含了一个前提……“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地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行。”

如果不是李岩岩笔下地人物……任何东西,肯定就可以造成伤害了。比如核爆。

李岩岩早就想明白了,甚至远在大学时那场导致他骨折的群架之前――姜语竹总是能够掐疼他。

李岩岩从来没打算用本子弥补这个缺陷,用冠冕堂皇的说法粉饰,是他不愿远离真实的生活,无论如何,坚持着去做一个世俗中人;另一方面,他其实不能追求十全十美――措词时“咬文嚼字”是一个选择,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没有漏洞的表达方式。

就算有,那也未必是个“好看的故事”。本子不曾允许过李岩岩长生不死。

……这回麻烦大了,会死吗?

李岩岩的心思转得很快,他看见了旁边噙着泪花却故作姿态望天不语的红娘子、以及抽咽得念不下去经文的吐血神尼,咧咧嘴,在心里骂娘:

“妈妈的……坏菜了……”

可是李岩岩还是在自己的叹息声里努力带出了欣慰:“到底是核爆啊……此行不虚。和尚,你带相机了吧?”

“阿弥陀佛?”

“给我拍张照片留念――我现在的模样肯定惨得空前绝后天昏地暗――不用给我拿镜子。”

不止和尚,周围听清了话的都不知道该表什么情。

“本子……不在了吧?”

“先生……”

和尚手一抖,错按了相机的快门――他一向听话――垂下头,语声颤抖:“实不相瞒,小僧……无能……”

“哦……”在华一惊异的目光中,李岩岩的脑袋轻轻地动了一下,看不出是摇头还是点头,“没什么。以前,我以为本子是最重要的,可现在丢了,好像……也无所谓。”

“小僧定要夺回先生的宝物!”

重伤的李岩岩居然作出了“翻白眼”这样高难度的表情:“随便。和尚,别忘了,你才是主角――记着替我给竹子带个话,说我爱她。还有,刚才那一张,是不是不太适合拿来当作遗像?”

众人一愣,华一反应最快,立刻怒了,跳着脚大骂:“癞蛤蟆不咬人――你恶心我是不是?姓李的!你看着,我要让你死了,华佗门从此关张!”

“关张之前,把你的针拔出来。”李岩岩的声音清澈而坚定,“我必须再去恶心恶心宝光,还有白云真人。”

明媚的阳光被纷乱的战火遮蔽住,蓦地,一束剑光击穿乌云,让光线洒下来,照得李岩岩脸上半明半暗。

风却透不过佛光扶持的***。

李岩岩笑了:“我不是那种可以直面死亡的猛士,说实话,我怕得要命,正一个劲儿后悔怎么不早宰了宝光……我明明下了决心的,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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