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苦笑言道:“我这纯属瞎蒙,但话说回来,这事儿非得先跟姜逢通个气儿。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儿就搅黄了咱们的盘算。”
樊楼这档子事儿如同长了翅膀,眨眼功夫就飞进了姜老夫人的耳中。
他们刚踏进门坎,便被引至花厅。
张雨秀夫妇坐在一侧,姜逢则站在老夫人身侧替她捏肩。
周遭下人皆噤若寒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姜玄风尘仆仆归来,衣襟上斑斑血迹,吓得张雨秀险些失态,待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方才心安。但随即,她怒从心起,一巴掌拍在姜玄背上,拽着他跪下:“你这小子,还不快向祖母请罪!一不留神你就闯祸!”
姜玄低头认错:“祖母,全是我的错,与他人无关。任凭责罚,我都甘愿领受。”
姜老夫人闭了闭眼,无奈叹息,示意他起来说话。
姜楠连忙上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末了补充道:“祖母,实则是杨修先出口不敬,调戏于我,哥哥才……”
姜成业一听,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杨家这般嚣张,仗势欺人!此事不怪二郎,若楠儿有个闪失,我必……”
“行了行了,别冲动!”张雨秀打断他,瞪了一眼,“你先冷静,听听母亲的意思!”
姜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前脚刚下了杨家的面子,如今又在樊楼打人,即便无事,也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当务之急是得先带二郎过去赔罪,可不能让杨家人面上无光。”
“婆母说的对!”张雨秀附和着,立即命人准备礼物。
姜玄皱着眉:“凭什么,就因为杨太师受重用,不管青红皂白谁对谁错就要向那种混子低头?让我给他道歉就算,还得登门!”
张雨秀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姜成业的脑门上,厉声道:“这时候逞什么英雄气概?要是我们姜家能与宿家联姻,尚能有几分底气抗衡。可如今家道中落,又身处京华这虎狼之地,杨家若要对付我们,简直易如反掌,犹如踩死蝼蚁!”
道理确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姜成业无奈地叹了口气,劝儿子去登门道歉。
姜玄仍梗着脖子不肯说话,也不答应,于渊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只道这件事自己也是有责任在身上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扯你身上了。”
于渊道:“当时我但凡拉住你,也不会闹的这么大。这样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真有个什么也好有照应不是,怎么样,够义气吧!”
姜玄闻言,失声一笑,于渊见他笑了,便知这道歉的事儿有转圜,继而又提起中秋那件事。
“从咱们中秋过去守门开始,你就该看得出杨青柏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小肚鸡肠,面子为重。”
换言之,今日他侄子受了这等欺辱,必定不会算了。
姜玄皱着眉,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宁愿一命换一命也不想受这份侮辱。
今日这歉真倒了,杨修的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姜老夫人再次开口,道:“连于少爷都能看的明白的事,你如何就看不透?要是等着他先上朝参上一本,可就全都听他的片面之词,到那时就不是赔礼道歉这么简单了。”
众人七嘴八舌,姜玄犹豫不决,最终望向姜逢寻求答案。
姜逢道:“这个歉必须要道,让三叔带着你去。礼物就不必带了,准备一根荆条就行。”
张雨秀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负荆请罪那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杨修那小子何德何能,也配让我们如此?”
姜逢却自有打算:“要想让外人无话可说,就得做到极致的卑微。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低到尘埃里了。”
说着,她走到姜玄面前,抬手拍拍他肩膀:“你放心,不只是三叔,祖母也会陪你一起去,无需害怕。”
姜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另一边,杨修从医馆直奔太师府,一番添油加醋后,杨青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幸得萧明祈几句公道话,才让他的脸色稍有缓和。
看到杨修一身伤痕,杨青柏心疼地问:“疼吗?”
杨修重重点头:“疼,叔父,侄儿受伤不打紧,可那姜玄竟然还拿律法来压人,说纵然您犯了错,也有王法惩治....可是叔父,侄儿只是想与未来妻子多亲近亲近,情难自禁才唐突了些.....”
他捂着红肿的脸颊,挣扎起身:“结果那姜玄就把我打成这样,这打的哪是我,分明是您参了他们姜家的奏疏,心里憋着气,故意针对我,这打的是咱们杨家的颜面啊!”
“你好好躺着,安心养伤,茶场的事会有张掌柜做。”
杨青柏安慰他养伤,并安排张掌柜接手茶场事宜。
随后,他与萧明祈私下商议对策。
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儿,颇有夸大之嫌。
还是得从萧明祈这里才能知悉真正缘由。
实则萧明祈赶到时也很晚,便只将自己查询到的事说出来。杨青柏点点头,略一沉默,心里也有了计较。
若是寻常,他怎么也得为自家侄儿出这个头。
可眼下,一方面有宿家的缘故,听闻有意和姜家结亲。
而另一方面,杨修既要娶姜楠,那自然也不好和姜家生出太大的嫌隙,所以此事还得寻个法子妥善解决。
杨青柏道:“换做是你当如何?”
萧明祈犹豫了一会儿,道:“换做是我定然是要斩草除根,可姜家式微构不成威胁,最麻烦的还是姜逢。如今茶场的事惊动了皇上那边,方无声又催着要公验出关。他的事自和我们没关系,可一旦牵扯起来,便是有理说不清。”
杨青柏点头表示赞同,决定以和为贵,但前提要先看看姜家的态度。
至于这个姜逢.....确实有些多事了。
正当此时,门房通报姜老夫人携姜玄等人来访。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前往府门迎接。
只见门外已聚集不少百姓围观,姜玄被绑得结结实实,背后还插着一根带刺的荆条。
张雨秀泪眼婆娑,姜成业则手持鞭子,一副严惩不贷的模样。
这一幕让杨青柏愣在当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太师可还安好?”姜老夫人行了一礼。
杨青柏也忙还礼,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把姜二少爷捆绑起来?”
姜成业解释道:“太师大人,是犬子不懂事这才出手伤了杨少爷,今日把人带来了,就是为了请罪。只要杨少爷能解气,别说鞭打一顿,就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们姜家也绝无二话。”
姜老夫人叹息:“是啊,原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谁知二郎年轻气盛,少不更事,一出手没个轻重。听闻把杨少爷打的伤势严重,所以我们把人带来了,您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另外.....”
她朝秋嬷嬷挥了挥手,嬷嬷便将一个盒子呈上。
姜老夫人道:“我姜家拮据人尽皆知,可礼数终归是要有的,备了点薄礼,还请太师收下吧。”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姜老夫人治家有方,管家甚严,又有人说这份歉意那是出自于真心。更有知情人则谈及是杨修行为不端在先。
这些话尽数落到杨青柏耳朵里,他脸色变了变,姜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可人家都这样了,他也断然没有继续追究的道理。
否则倒显得他杨家小肚鸡肠,仗势欺人了。
他连忙接过锦盒,缓和了一下:“老夫人言重了,孩子之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只是关于此事,我也听过不少,小侄一向仰慕你们姜家三娘子,今日才有冒失之举,在此杨某替小侄赔不是了。不过......”
“姜三娘子也已及笄,是该到了选人家的时候,刚好.......”
“太师,说起这件事老身更是羞愧难当!”姜老夫人默默叹息,一脸愧色:“是我把这丫头给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