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岱尔前辈,您知道吗,刚才那是国王微服出巡才会用的马车,您绝对想不到那上面坐的是谁!”年纪较轻的那名守卫艾瑞克,相当高兴地冲亚岱尔招手,即使再兴奋却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避免让旁人听去。
你自己都说了,我怎么可能知道那辆马车上坐的是谁……等等!
亚岱尔好笑的看着年轻的后辈,却忽然意识到对方方才似乎透露了一个很大的讯息。
“你刚说那是国王微服出巡用的马车?”
“是啊,虽然走的是只有一般人才走的侧门而非王族用的正门,但是那辆马车上面除了有国徽的雕刻,还有陛下才会用的花卉雕饰,而且驾驶马车的老爷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替国王办事。”
另一名守卫安德烈则相对沈稳的点头回答,他和亚岱尔是同年进宫,资历比才入行三年的搭挡还要久,自然更清楚这件事。
再说,身为守门的卫兵,只要资历够,会知道这件事是很正常的,毕竟国王经常会微服出巡。
可换言之,知情的人其实也没几个,因为一些王族直系成员也会用这种方式进出王宫,并不是只有国王会这样做;因此,他们还是会查看车内的人是谁,以防不明人士藉此闯入宫。
安德烈口中的老爷子,是陛下在王子殿下时期就一直随侍在侧的一个车夫,名叫卡特.马歇尔,其家族从迁移至中央大陆后就一直世世代代的服务于王室。
卡特这老爷子年纪大归大,却童心未泯,上头若是允许的话,偶尔会跟他们这些年轻人分享一些跟陛下出去时见到的新奇事物,是以关系还算良好,国王很信任他。
“你们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吗?”亚岱尔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追问。
明明是国王专用的马车,还是微服出巡时用的,又是从外头回来——上头的人当然不是陛下本人,那么坐在里面的乘客,对王来说必然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两名守卫为了检查,肯定有见过乘客的尊容。
被他这样一问,守卫们却像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答,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词,亚岱尔对他们这样的反应也感到大为不解。
“怎么了?”看艾瑞克方才激动难耐的反应,分明就是见过马车上的人……难道说对方的身份必须保密?
布莱特小姐?喔,应该是陛下与前王后离婚之后,家道中落的那个布莱特男爵……等等!
“……不会是前王后殿下吧?”
一旁的艾瑞克沈思了几秒,忽而以拳击掌,像是想到什么,双目放光贼贼的看向两人说:“我说我说,难不成是陛下的新情人?”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下流。
而这个非常大胆的猜想,最后只得到两名前辈白得不能再白的白眼,以及来自搭挡的一记爱的拳头。
闲谈了几分钟后,猛地记起自己还得回去复命,和两名守卫匆匆告辞后,亚岱尔疾步走在王宫不怎么长的长廊,脑中仍在思索着方才的谈话。
只是他越想却越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搞懂国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先是毫无征兆地让养在民间的两名殿下立刻入宫——相信这会儿国王的办公桌上一定堆满了许多抗议信,而且肯定都是宗亲贵族,更别提还让御用的车夫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性接进宫。
虽然他明白前者是为了王宫的传统仪式,毕竟王室血脉不可能轻易流落在外,否则会受到祖先的惩罚,但是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不高……真让人摸不着头绪。
想到这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何处,立刻打直背脊,以稳健的站姿,静静地在国王的书房外等待守门的卫兵通传回来。
他本来就不像父亲瑞文伯爵那样,有保护国王的精湛武技,还有跟第一秘书一同辅佐国王登基的聪明才干,能晋升到如今副队长这个职务,全凭他的毅力与刻苦不懈的训练。
不过比弟弟更识时务为俊杰,这点倒是老一辈的人有目共睹的,所以此刻不能怪他猜不透陛下的行为。
毕竟国王要带什么样的客人入宫,本就不是他人能随意置喙的,也不在骑士的管辖范围,这些通常是秘书官和老伯爵要去烦恼的。
想必晚些时候,准能听到两位老人家的唠叨——主要是前者,因为他父亲大概只会念个几句,就随便国王爱干啥就干啥去了。
国王的政务室位在三栋建筑的交接处,能够通往王侯苑的二楼,书房跟会客室同样在二楼,只是远离了王侯苑信道的位置,比较靠向城门。
虽然这两个房间是相通的,可出入的门扉却只设在会客室,因此想要进到书房,就势必得先穿过会客室。
只不过,为何与老友久违的会面是在比较轻松舒适的书房,而国王与子女难得的初见,却是在会客室这样显得疏离客套的地方?在门扉敞开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门卫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亚岱尔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还没得出一个结论的问题。
骑士刚踏入室内没三步,便先依例沈身屈膝,单腿跪立,背手横肘,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节,以表示对房间主人的敬意,待得到主人首肯方才起身。
然而,他才刚挺直背脊,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当场僵在原地。
前不久,缇菈等人所在的会客厅,因为是开放式的又是招待地位不凡的国际客人,装饰虽然不多,放着两张相对的长椅,成套的物品也较宫内其他房间来的昂贵奢华。
国王的会客室则不同,因为是私人性质,摆设更为朴素低调,以个人用的扶手椅居多,但偶尔会按照访客的人数更改座椅的排序。
只是……这个剑拔驽张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种危机感从背脊一路窜到后脑,亚岱尔下意识的抚上别在腰侧的宝剑。高阶的骑士在王宫内被准许佩剑以便应付紧急时刻,但是相对的,如无特殊情况,不可轻易拔剑,否则将会受到严惩。
查尔斯陛下一如既往的,神色严肃的坐在面对门扉的主座,食指有规律的敲击在扶手上,平稳的旋律回荡在宽敞静谧的书房,本该是让人身心放松的节奏,却凸显了室内不和谐的寂静。
仅比国王虚长几岁的第一秘书官,面无表情的像根柱子似地伫立在王的背后,在他站直身体时推了推眼镜,直射过来的锐利眼神很是吓人。让他不禁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带他们兄弟俩进宫时,弟弟经常被这位长辈吓哭。
站在秘书官身侧的侍女长,是当年与法蒂玛公主一起,照看查尔斯长大的侍女,比国王年长十三岁。其夫家为“克劳”,所以宫内的人都称其“克劳太太”。
过去这位女士在侍女们眼中,向来以严谨的形象出了名,虽然现在仍挂着最高长官的头衔,但因为她的年纪已达服务的年龄限制,所以这个头衔是形同一种名号而非实质的职务。
此时这位老妇人很是亲切地朝他笑了笑,笑得眼睛都跑出鱼尾纹,这么看着倒像是个和蔼的老婆婆。
想必是看到两名与陛下如此神似的王子公主,王室后继有人而感到相当欣慰吧,毕竟她可算是王宫里看着查尔斯国王长大的老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