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闻的话语,消逝在滚动的气流中,随着空气的流动,离开了这座被死气笼罩的地下基地,溜到外头甫苏醒的城镇,摘下清冷的月色,朝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的方向,奔向更远的那一端。
在遥远的东方有片一望无际的树海,繁盛的植被如连绵高峰,覆盖了整个中央大陆的东北边。
初入森林时,首先映入眼底的便是绿树浓荫,野花遍地,可见绿意盎然的开阔平地,可听闻清脆响亮的鸟鸣,嗅得神清气爽的甜香,行经此地的旅人们尚能走在特别开辟出来的土黄道路;
若深入其中,走上数十步,在不知不觉中,放眼望去是各种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高高伸向天际,薄纱般的曙曦穿越重重迭迭的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
土壤上的苔藓和蕨类犹如柔软的暗绿地毯,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薄金的细沙洒落在这些水晶上头,折射着光彩,宛若繁星闪烁。
耸立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在微凉的晨光下闪闪发亮,如梦似幻的王国,巍峨挺拔,雄伟壮阔;大理石打造的城墙外攀着鲜绿色的藤蔓,点缀着奼紫嫣红。
错综复杂的荆棘隐隐绰绰缠绕其间,使这个美丽的国度和谐地融入这幅郁郁葱葱的景致,也将广阔的林海分成了两个世界。
戒备森严的高大守卫,干净整洁的热闹街道,来来往往的美丽人民,以及矗立中间的庄严城堡。
外观精美宏伟的城堡是纯净的白,墙身攀附着清脆的绿,屋顶是沈稳的红,衬着上方通透的蓝,称不上金雕玉琢的辉煌,但足够雍容典雅的壮观,说是肃穆的神殿也不为,叫人不敢于此处造次。
宏伟城堡内的花园,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色,鸟语花香,水声潺潺,大理石打造的凉亭伫立在小湖中,清澈的湖面如一面镜子清楚映照着花园所有的景物,也映出凉亭内那个娉婷袅娜的身影。
她身着一袭丝绸般的淡蓝长裙,蓝白交织,宛若柔软的月光落在上头的淡黄发丝长至腰间,如初生小鹿般水润灵动的碧绿眼眸,及肘的纤细窄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头戴银制细藤交织而成的额饰,中央镶着一枚剔透的蓝水晶。
少女正低头闻着花香,一阵清爽的微风徐徐而来,撒娇似的在她身边亲昵地打转低喃着话语,她微微愣了一下,面露茫然之色,尖尖耳朵动了动。
片刻后,那张精致秀气的面庞上,蓦然绽放一抹连四周的百花看了都会黯然失色的笑靥。
“啊啊……我心爱的人们啊……”
她轻轻呢喃着,飞快起身,喜不自胜地在凉亭中央踏起轻快优雅的舞步,时而轻盈地旋转,时而小幅度跳跃,玉藕般的手臂随意摆动着,如自由翱翔的鸟儿。
玉足下所踩的并不是正规曲子的舞步,只是为了抒发心中那份压抑许久终得一尝所愿的喜悦,随心而动的舞步。
“我挚爱的丈夫、我心爱的友人……好想你们啊……你可也是如此?”
少女闭上双眼,唇角噙着浅笑,一边转着身子一边轻声哼着,黄莺出谷般的清丽嗓音,宛若在歌颂着赞歌、吟咏着诗词,又像是在对谁倾诉。
“……明明从未相见,我却如此怀念……闭上眼都能描绘出那些熟悉的脸庞──”
话音蓦地一顿,她微微睁开双目,雪白的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因难以自禁的喜悦而露出微醺的神态。
然而,当她抬头仰望遥远的天空时,不一会儿,玉颊上显而易见的喜悦被一抹化不开的哀伤取代。
“一别经年……你们可好吗……”她用近乎叹息般的语气倾诉着。
碧绿的眸光微动如湖水的粼粼波光,飞速闪过一抹艳丽的猩红,不过须臾。
……
湛湛蓝天,万里无云,和风习习,阳光灿烂。
不归山下的村落,袅袅炊烟飘起,四周方正的田野,农人辛勤耕地。
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近山脚的某块地,光秃秃的,大小的石块五花八门,有灰扑扑的亦有肉色的,或棱角或圆润,星罗棋布,别有一番趣味。
两个小身影逡巡在空荡荡的石场,时而来回走动,时而止步蹲下。
银灰发色的男孩稍长个几岁,不时拈起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一会儿,旋即撇嘴将之抛到一旁,面上的恹色随着他每抛开一颗就愈加鲜明。
看着约莫四五岁的女孩蹦蹦跳跳的,头上戴着哥哥给的草帽,像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闪闪发亮的双眼紧盯着哥哥的动作,红润的脸蛋上满是掩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待看到对方又一次不满意地扔开石头,还是一颗又可爱又圆润,她很喜欢的小石头时,那张被太阳晒得微红的小脸终于成了烧开的茶壶。
“葛格你没有认真找。”她鼓脸噘嘴,抱怨哥哥的不专心。
男孩正蹲下察看另一颗石子,听到妹妹的指责也不回头,艳阳当空,浏海投在脸上的阴影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跟着加深几分。
“我有在认真找啊。”尾音拖沓,毫无起伏的语调听着像是在小盹的猫儿,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劲。
小女孩年纪虽幼却很聪明,听出哥哥在敷衍自己。
她学着妈妈平时教训爸爸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插腰瞪眼,一脸认真地大声说:“这样不行!”
空旷的石场仿佛回荡着她那中气十足的稚嫩童音。
“哪里不行?”
“妈咪说守护石大人的仪式是很重要的,是会保护你很久很久的宝物,所以要心怀、呃……心怀……”说到一半,便因想不起母亲说的那一长串话而卡了壳。
守护石,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神之一“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随身携带的宝石,神力无边。
“嘁,那种用来骗小娃娃的话你也信啊,阿妮丝。”男孩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却已不似方才那番懒散敷衍,多了几分烦躁。
他八岁了,与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学些粗浅的知识。
“那才不是骗人的!”
阿妮丝急着反驳,胖嘟嘟的脸颊涨得更红了。
男孩猛然起身回头的那瞬间,身形微微一晃,很快又站稳了。
那张同样被太阳晒得通红的面庞上是鲜明可见的烦躁,浏海阴影下的双目圆睁,瞳孔微颤,流露出明显的不耐。
他看着妹妹,口气很冲地质问:“那你说啊,“守护石”真这么厉害的话,村里的那尊守护者石像上为什么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
其实他知道,那尊神像之所以没有那颗传说中神力无边的守护石,纯粹是因为雕刻它的石匠觉得任何石头都刻不出传说的神宝才干脆不刻,徒留一个圆圆的洞,美其名曰:让人自行想象。
但是他上了两年多的学,也去过大城市见识见识──用先生的话叫做“洗礼”,看过教会里祭司牧师的祈福仪式,听过那些少数信仰的传教士在街上宣扬教义。
尽管有些道理还不是很清楚,却也多少了解到村里先人流传下来的那些习俗、传统,其实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只是人们为求依靠而进行的一种叫做精神寄托的仪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