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恢复前世记忆的自己在泰特眼中会不会就像变了个人……对了!
尤鲁猛然忆起上个月姐姐难得放假来探病时,当时记忆还有点混乱的他好像也是找了个借口避而不见,放在以前这是绝对不会发生,过去的他就算抱着病体也会强装没事去见姐姐。
虽然他相信以泰特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将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上报给迪塞尔队长,可万一青年以为是自己身体还没好全的缘故而向队长报告,该怎么办呢?
那位爱找碴的队长有点棘手呢,肯定会抓住他这个小辫子不放……思及此处,尤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心思已经神游天外,目光却依然盯着眼前的青年。
好在泰特只是充满疑惑地看了尤鲁一眼,见这位个头娇小得不像十五岁的墨发少年依旧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实际上心中有点慌),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泰特瞬间眼睛微微一亮,马上认真回忆了一番。
“也不全是……细节我记不太得了,只记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有一团金红色的光团漂浮在我面前,它的光芒忽明忽暗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我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碰了一下,它就突然变成一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黄金色宝剑,剑柄和剑刃相接处还刻着古朴的深蓝色纹路……”
只不过,锋芒毕露的剑刃上满是鲜红的液体,就连剑柄也沾染了一些,几乎掩盖了宝剑本身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觉得很不吉利。
说到这里,他还用力皱了一下眉头,大抵是不太喜欢这次的梦境,当下便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然而,梦并未就此结束。
就在他脑中刚浮现出逃跑的念头,那一刻,剑上的鲜血像拥有生命似的向外扩散覆盖整把剑,刺目而不祥的绛红强光转瞬遮去了深蓝纹路和金黄剑身。
下一秒,他就被突如其来的宏亮钟声吓醒,脑门直接与天花板来个亲密接触。
关于这个处处透着不祥的梦就到此结束,可话音落下许久,跟前的少年虽然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却始终不吭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泰特不禁有些困惑。
连连唤了几声,走神严重的尤鲁才终于有点反应,意识到自己的不专心,不免感到双颊微微发热。
其实在对方开始述说光团时,他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似乎也做过类似的梦。
那是大约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所做的梦。
当时睡醒后没有多想,没过几天他就因为意外高烧导致数日的昏迷;好不容易清醒,又被强硬塞进脑袋的前世记忆困扰了好久,以至于几乎将梦的内容抛到九霄云外。
可是现在,因为泰特的一席话,他反而能清楚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
淡金色的光团散发出柔和不刺眼的光芒,自远处晃悠悠的飘到他面前,直到撞到胸口才停下;
那个光球不过一个巴掌大,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捧着,只感觉到掌中暖洋洋的,随即有一股暖流顺着全身的经脉淌过四肢百骸。
“你真的有在听吗?”
面对青年的疑问,尤鲁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应和了几句,心中倒是难得生出一丝丝心虚。而泰特的表情看上去犹带几分不相信,但是他还来不及表示些什么,就被尤鲁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时间已经有些迟了,前辈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嘴上这般催促,尤鲁的语气却是不疾不徐,就跟他的气息一样有着悠哉悠哉的感觉。
于是泰特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得看着尤鲁以一个完全不像要迟到的人该有的速度,从容不迫地拿好东西,不慌不忙地晃出房门。
青年错愕的神情露出一丝丝沮丧的色彩,刚才关于梦境的事,他其实是卖了个关子──关于梦的最后,他其实有看到一点点的后续──就等着尤鲁发问后再神神秘秘的跟他讲,谁知某人完全不按套路来。
所以这会儿,有一句未能说出口的话,仍哽在他的喉咙中不上不下。
彻底清醒的那一瞬间,在那片犹如火焰燃烧的赤色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那把剑的型态变得不太一样。
剑柄延长,几乎比他还要高,剑刃向外如花卉绽放,形似双斧……
宛若一把戾气深重的染血战斧。
就尤鲁来看,重活一世的好处,就是脸皮厚度变得跟铜墙铁壁差不多,可以抵御各种意义上的外敌。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证据就是当他面对着队长的冷嘲热讽也无动于衷,甚至脸上保持着一开始就反射性做出来的惭愧表情,正大光明的走神。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内心早就是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的缘故,二十九岁的队长在他眼里就是个自大的后辈;
而像这样的人,前世的祁永晔在医院里看得可多了。
“作为一个夜巡人,就该有夜巡人的样子,成天迟到不守规矩像什么样。”队长训话时还高高昂着头颅,眼神冷漠鄙夷,这种看人的方式再配上他那将近一百九的身高,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意思。
难怪身旁同样低着头的泰特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过是他们迟到在先,给队长抓到小辫子。
自己理亏,再不满也只能闭上嘴巴受着。
看迪塞尔队长平时也是这副高高在上,活像公鸡走路时的模样,真让人好奇他到底为什么都不会撞到东西。
碍于身高问题,队长仰着脑袋就根本看不到对方眼睛的尤鲁毫无心理压力的想着。
那边队长还在絮絮叨叨的嘲讽:“真不知道教会养你们这群废物巡守边境做什么,保护莱斯特由我们欧尔佳军团和撑起光之结界的光明祭司们来做不就好了吗……要是有圣子大人在,何惧『外界』那些低贱的虫子和魔兽。”
他愈说语气愈是忿忿不平,显然是陷入某种复杂的情绪漩涡,怀念、不甘、嫉妒、轻蔑等种种不同的情感混杂,揉合成一种疯狂的神色。
虽然不至于到感同身受,也并非完全理解,但尤鲁多少能明白一点队长的心情。
迪塞尔.亚尔曼,一名有着钢蓝色锐利鹰瞳,神情相貌高傲的略有点苛薄,个头瘦长高挑到不近人情的男人,出身于欧尔佳军团的军人世家──这点从他的姓氏便可知道。
十岁便进入埃利奥特教会,侍奉当代的圣子。可以想见年少有为的队长大人是多么的风光得意,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毕竟在永夜历时期,能够侍奉圣子,向来是每个莱斯特的人民梦寐以求的殊荣。
只不过,这样的大好光景持续到他十五岁。
永夜历二百七十九年初冬月,圣子夫妇在一次寻访他城中遭到暗杀,双双遇难,许多护卫亦是伤的伤,死的死,连二人年方四岁的独生女也下落不明。
当天空被阴云遮住,艳阳被血月吞噬,阿卡迪亚进入了永夜的时代,莱斯特成为了人民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暗夜中苦苦挣扎求生的人们,唯一的光明就是笼罩着整个莱斯特的巨大光罩,由魔力构筑而成的光罩同时也是一种结界,用以阻挡“外界”无孔不入的瘴气与虎视眈眈的魔兽。
而生来便具有强大光属性魔力的圣子就是支撑这个结界的中心,其存在足以影响莱斯特、不,是如今的阿卡迪亚,是以历代圣子都是从小生长在教会,由三方势力严格保护──尤其数十年前的某代圣子遭到诱拐不幸命丧于外界后,对于圣子的防护措施更是做得滴水不漏,谁知憾事还是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