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谦眼中的宋逸明近乎完美,家世好、学问好、相貌好,纵有再多的缺点在这三样面前都可以直接忽略。
他与十一娘哪里不合适?
裴司给他分析:“宋夫人是官家,裴家是商,与裴家二房交好,几番有将四娘许配给宋兄的举措,最后都无疾而终,可知宋夫人心性不一。她又将四娘介绍州判之子,明知此人不良于行,偏偏还要做媒,是何心思?如此难缠的婆婆,你是想十一过去掀翻宋家的屋顶吗?”
“十一遇事不平就会想去争,日后婆媳二人如何相处?宋逸明若对十一是真心实意,痴心不改,这桩亲事之前在家里就已经定下了,他不过是想着十一合适,可以给他挡去四娘。”
“若真要选裴家女,十一娘是良配。如今四娘嫁人,他即将考中,他会守约定娶十一,宋夫人会答应吗?宋大人会如何想?京城如此多的良配,宋侍郎会怎么安排?五叔,京城早就让人迷了眼睛。”
裴知谦听了他的话后,想起戏台上书生与小娘子的情爱故事,小娘子对书生痴心不改,供他读书,最后书生考中,娶了丞相之女,小娘子以泪洗面。
他恍惚道:“宋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对,他不是,他可以反抗家里,反抗父母,饶是最后成了亲,宋家人心里有个疙瘩,会满意吗?”裴司语重心长,“十一喜欢宋兄,我拼了性命也让她嫁过去。她喜欢吗?她只是喜欢宋逸明给她自由的未来,她不喜欢宋逸明这个人。”
“五叔,您的女儿不知什么是喜欢,她是被家里逼得太狠,想要自己做生意罢了,这样的生活,我裴司如今给得起!”
最后一句话,让裴知谦豁然抬首,对上侄儿眼中的诚恳,一瞬间,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点点头,“你既然可以照顾十一,我便放心了,宋家的事情到此结束,十一不提,宋家不提,就过去了。”
裴知谦颓然无力,对家里,他没办法反抗母亲,对外,他也没有办法反抗宋家。
宋家抵赖,他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裴司松了口气,察觉到五叔的情绪,故而压低声音安慰他:“温信的事情,您该知晓十一绝非家中小雀,您肯让她困于后宅吗?”
“我……”裴知谦又觉得眼前一亮,他的女儿是受到过皇帝嘉赏的小娘子,他笑了出来,“你说得是、你说得是啊。”
“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十一,她若想回去,就回去。在这里,她便是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裴司再三保证,裴知谦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你也是要娶妻的。”
提及娶妻,裴司眼中好不容易聚集的光骤然消失了,他低下头,沉默如初。
裴知谦说:“罢了,你们有主意,日后便是你们的天下了,我过两日收拾东西就回去了,大郎,记住你说的话,希望下回见面,你还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与我说话。”
裴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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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第三日放榜,裴司的名字赫然在列。
三元及第这个荣誉,再次属于裴司。
温言念叨了十多年的话,成为了事实,听到消息后,温言有些傻了。
历史没有改动,裴司依旧是三元及第,可以写上史书般的人物,她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了,那他还会成为权臣乃至佞臣吗?
她迟缓不定,脸色都变了,裴司看着她;“十一。”
一句清冽的呼唤,让温言回神,抬头对上裴司探究的目光,一瞬间,她的魂魄回来了,微微一笑:“恭喜哥哥,是好事。”
裴知谦也乐傻了,“写信、写信回去告诉母亲,告诉你爹娘。”
裴司面色淡淡,没有多大的笑容,他在想,他终于让十一念叨的话,成为现实。
她很高兴。
裴司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发抖,他极力压制着,春风吹来,迷乱了眼睛。
他低头,就看到了十一眼中的亮光,真好啊。
宋逸明的名字在二甲末位,算是进士出身了。
宋家仆人依旧很高兴,至少他们没有跟错主子。
到了金殿传胪这日,是新科进士们最荣耀的一日。温言自然看不到,她知晓会有进士游街,那时可以看到所有的人。
温言让人去选了个好的位置,站在酒肆窗户上可以看到进士们,不仅她会去看,许多官宦家眷乃至百姓都会去看的。
这些考中的新科郎君们穿着朝堂御赐的衣裳,风度翩翩,坐在马上,绕城一周。许多人想去看看,就可以预订两侧的酒楼,规矩森严下,这一日,小女娘们可以看今科进士的。
裴知谦在目光中梭巡,打头就见到最前面的人,裴司年少,不喜言笑,让人觉得可怕。
榜眼与探花年岁都要大些,榜眼都过了三十了,皮肤黢黑,探花已及冠,相貌俊美,红袍显得十分亮眼。温言捧着茶,抿了口,前世自己没看到这番景象,不知裴司可以这般风光。
当然,宋逸明也很风光,他长得好看,不少人给他丢了花丢了帕子,他倒好,照收不误,逗得一帮子人嬉笑不已。
裴知谦叹气,温言看他一眼,说道:“阿爹,再叹气就要老了,你瞧,哥哥多好啊。”
“哥哥再好,又不能做你的郎君。”裴知谦说了一句,
温言一颤,想起前世的事情,不觉红了脸,也不再和他说了。
旁边一间雅间也是一群小娘子,忽而喊了几句状元郎,可裴司看都不看一眼,反是探花郎看了上来,温柔一笑。
温言没看到,裴知谦看到了,说:“这个探花也好看。”
温言翻了白眼,“阿爹,你是男人啊。”
“你怎么不看看?”裴知谦疑惑。
温言淡笑,前世瞧见温言,知道了什么芝兰玉树,后又见裴司,明白何谓惊为天人。
可这两人,一个缺少脑子,一个是装了两个脑子,招惹不起。
她想了想,“阿爹,我觉得男人还是丑点好。”
裴知谦奇怪:“为何?”
温言正经地说:“镇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