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撸起袖口,露出一截粉白藕臂,裴司轻轻扫了一眼,而后看向宋逸明。
宋逸明不认识裴司,纯属就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怪物是不是青面獠牙,多条胳膊多条腿。
眼前的裴司面色发青,眉眼拧着病弱之气,乍看之下,与平常人无异。
裴司跨过门槛,小郎君们面面发虚,拔腿就跑,七郎也害怕,跟着一道跑了,唯独宋逸明挑衅般看着他。
“你是怪物,你家十一娘也是怪物。”
“你才是怪物,还是个丑怪物,你出门前照照镜子,这么丑还出门吓唬人。”
温言毫不畏惧地骂了回去,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更是大大的要吃人。裴司皱眉,往日活泼而可爱的小妹妹也会吵架。
且这么凶。
温言挡在裴司的面前,怒气冲冲地看着宋逸明:“你不走,我就放狗咬你,写信告诉宋三夫人。”
宋逸明不服气,骂一句:“你们两个都是怪物,一家子怪物。”
骂完就跑了,裴司眼眸深深,低头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十一娘,告诫她:“日后别来了。”
温言傻眼了,自己做错了吗?
裴司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吩咐人关上门就走了。
温言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将裴司翻来覆去骂了十八遍,转身去找七郎,势必要将七郎狠狠揍一顿。
七郎被吓到了,跑回二房去了,温言不好追去二房,只能站在门口等着七郎出来。
四娘出来见她,见她身上灰扑扑的,凶神恶煞之色,哪里想有小娘子规矩的姿态,也更不明白宋三夫人喜欢她什么。
“十一娘,不是做姐姐的说你,你瞧你,还是个小娘子吗?”
温言眨了眨眼睛,也不发怯,当面回道:“关你什么事呢,我知道你生气宋三夫人不搭理你。”
“你、不知羞耻。”四娘气得满面通红,狠狠一跺脚,转眼走了。
温言心里好歹出了一口气,先将这笔账记着,等见到七郎再说。
裴家十一娘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了。
同时,老夫人的院子里,大夫人的娘家来人了,大爷纳妾的事情传了出去。
大夫人娘家为闻氏,青州闻氏有家规,男子至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大爷当年娶妻的时候是知晓规矩的,如今破了规矩,好歹给闻家一个说法。
关起门来,两家人商议。闻家舅父闻沭先说大爷不是,膝下有子,不该不遵从规矩。
这些话说得很重了,老夫人面上过不去,道一句:“大郎生来有病,总不好让大爷断了香火,长房还是要有人继承的。”
谁知闻沭不是吃干饭了,反问一句:“老夫人,贵府大郎君有病是我妹妹的缘故?”
老夫人一噎,说道:“就事论事,闻大爷多想了,十郎也夭折了。”
闻沭回道:“夭折的可不仅仅是十郎一人,府上的缘故算在我妹妹身上,未免有失公允了。”
府上死的郎君不仅仅只有大房的十郎,其他两房也有,那就不是大夫人闻氏的过错。
这么一说,老夫人彻底哑然,她想说:是你外甥克的。
话到嘴边,实在是说不出口,又太伤两府颜面,可大房十余年来只有裴司一个有怪病的孩子。裴家想要一个健全的孩子,有错吗?
闻沭见老夫人沉默,当她心虚,自己继续说道:“老夫人也请见谅,闻家家规如此,我也不想为难您,您看,此事如何安排?”
闻沭开门见山,将主动权放回裴家的手中,想要裴家一个态度。他妹妹性子淡泊,但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欺负。
老夫人张了张嘴,“你们若治好大郎的病,我裴家可以答应你们闻家所有条件。”
治不好病,一切免谈。
闻沭恼怒,“大郎是你们裴家的儿郎,与我闻家何干,老夫人何意,将罪怪在我妹妹身上了。”
“事已至此,难不成你要逼我裴家杀人不成,那可是我裴家的孩子!”老夫人意思坚定,无论如何都要那个孩子
裴司的病治不好了,大房必须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闻沭十分不快,“老夫人不想与我闻家和谈了,不如我妹妹与大爷一别两宽。”
老夫人淡淡道:“闻大爷,这话可不能乱说,都道宁拆十间庙,不坏一桩婚,你这是什么意思,逼他二人和离不成。”
闻氏入裴家多年,菩萨一般供着,闻家还要来无理取闹,欺负大爷软弱。
闻沭拂袖而去。
两家谈得不好,闻沭去大房见妹妹去了。
裴司听到动静,青叶告诉他:“舅爷来了,您要去见见吗?”
“不去。”裴司低头,视线低垂,母亲从不带他回闻家,自然不会想他此刻去拜见舅父。母亲嫌他丢人,父亲已经放弃他了。
不知等了多久,闻沭从屋里走出来,青叶在旁瞥了一眼,闻沭直接走了,并没有看一看外甥的意思。
青叶叹气,回头看向屋里的主子。
裴司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更没有过问温舅父。
大夫人不吵不闹,静静地待在屋里,她有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接受不了丈夫的背叛。
天黑之际,大爷终于来了,跨进大夫人的屋里,大夫人依旧在临摹字画,丈夫回来也没有理会。
大爷本习惯这样的生活,妻子不冷不热,儿子有病,大房里死气沉沉。
但他接触过云娘后就不喜欢这样寡淡的生活。
再者他想要个健康的儿子,有错吗?
大爷主动走过去,目光落在妻子身上,“你接受云娘,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抱到的跟前长大。我只是想要个健康的儿子。”
大夫人顿笔,细长的指尖捏着袖口,鼻尖上的墨水经受不住长时间的停顿,啪嗒一声落在纸面上,染脏了白纸。
她说:“我不会接受的,我们可以和离。”
她心平气和地说着和离的事情,大爷眼皮跳了又跳,“我已经退让了,孩子给你养,你非要走到和离的地步吗?”
“不是我要走到和离的地步,是你自己变心了。”大夫人放下笔,凝着那团墨,心如止水,“和离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