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清晨起来,刮了一阵风。
温言穿着银叶的衣服,从侧门出府,去了铺子里,再从后门上了萧离危的马车。
“你这身衣裳,倒是奇怪。”
萧离危打量少女,抬手摸摸她脑门上的发髻,圆溜溜的两个包,簪以珠花,显得格外小了。
“别乱摸。”温言拍开他的手,脸上笑意消失,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车板。
“说吧,你要干什么?”萧离危似笑非笑地望向少女,“你去宫里,也不是第一回,没有必要偷偷摸摸去见皇后娘娘。”
“我想瞒着宪王。”温言调整呼吸,掀开眼皮,端详面前的男人,认真说:“宪王找我,欲以温信的事情要挟我去找裴司,借以找到裴司的位置。”
萧离危皱眉,没有出声。
“温信跟着我哥哥,会趁机杀他。你可知会有什么结果?”温言对上萧离危探究的眸子。
萧离危不是酒囊饭袋,轻易就想到了结果,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等着少女继续说。
温言说:“温信杀我哥哥,宪王图的是什么?”
“帝位。”萧离危轻启唇角,“看来你不止会做生意这么简单。”
“宪王让我去找裴司,我若去找,就是害了他。我不能去,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只能去见皇后,用温家人拖住温信。”温言屏住呼吸,眼神如水,“你可以不信我,但要相信温信疯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而宪王任由温信去报仇,就说明他有私心,对吗?”
“对。”萧离危颔首,贴着车壁靠着,目光像软剑,徐徐将少女的脸颊刮过一遍,“我好奇,你怎么察觉宪王有私心?”
“因为我从小就在私心中长大的。裴司是长房长孙,但他身子不好,难以见人。所以我二伯父就盼着他病得更重些,盼着他毫无出息,这样的话,他的儿子就可以继承家业。”
“寻常商贾人家都有这等心思,何况皇位呢?萧大人,你让我该怎么想?宪王亲自登门,告诉我,温信要杀裴司,你说,我该怎么想?”
萧离危轻轻地笑了,眼尾上挑,“郑年华,你敢这么对我说,宪王可是我的舅舅。”
“舅舅又如何,家里的那个还是我伯父。在利益面前,你觉得舅舅、伯父,还有用处吗?”
萧离危敏锐地抬起眼睫,少女安然坐在对面,一改往日温软之色,外面的光在她脸上照出一片暖暖的光色。
“你让我不知如何回答你了。郑年华,若是你猜错了,怎么办?”
“萧大人,您给我一个猜错的理由?宪王都已登门了,你说,我还会说错吗?刀搁在你的脖子上,然后,你说,对方没心思要杀你。你傻吗?”
温言对上萧离危的视线,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萧离危明白她的话了,“若是我,我也会这么猜测的,宪王找不到你的哥哥……”
他意识到有些大事要发生了,宪王的意图,太明显了。
“那你说说,他为何敢这么登门?”
“因为我只是个小女娘呀,病急乱投医,四处去找裴司。我大伯父虽说是举人,可胆小怕事啊。裴司不在的裴家,算什么呢?至于郑家,将军没有回来,谁会信我的话。”
萧离危微微颔首,对面的少女,不仅面貌精致,也生了颗玲珑心。
“萧大人,我没有证据,只能去找皇后,我要做的就是牵制温信的家人,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温言坦然开口,“所以,萧大人,难题给你了。”
萧离危被他将了一计,眼神颤了颤,“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温言沉默了,她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就看萧离危怎么做了。
按照前世的路来走,宪王没有成功,但皇后死了,没有见到太孙殿下。
马车入正阳门,直朝中宫而去,萧离危下车,整整衣衫,领着自己的‘婢女’入殿给皇后请安。
皇后坐在殿内,见到他领着婢女,不觉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落地,‘婢女’屈膝跪下,伏在地上,“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她抬起头来,大胆望向皇后娘娘,“娘娘,是民女。”
“是你。”皇后震惊,见她装扮,心细地屏退宫娥,关上殿门。
待人散尽后,她才开口,“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温言站起来,走到皇后跟前,轻声说:“我哥哥去找太孙殿下了,温信尾随,想要杀他。本不该惊动娘娘,可事关太孙,民女只能入宫来了。”
“我知道温信,他没死?”皇后看向萧离危,“你的失职了。”
“舅母说得是。”萧离危只能附和一句,却不再言语。
皇后说:“温信的父亲还在朝,我去说与陛下听,他的胆子太大了,不可留。”
一句话,就想取温信的性命。
温言说:“娘娘,民女来寻您一事,不可对外透露。”
“为何?”皇后疑惑,又想起她这么一身特殊打扮,“你这是瞒谁?”
闻言不敢言语,思考须臾,低声说:“娘娘,瞒着天下人。”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会找陛下说此事。”皇后点头答应下来,看向萧离危,不免带了笑容,“你这么一趟,让我意外。”
萧离危无奈,“大事要紧,事关太孙,臣不能不懂事。”
“确实,我会让人去请陛下,说服陛下,至于你们瞒谁,一点都不能说?”皇后疑惑,“宪王吗?”
温言低头,眼睫颤了颤,“娘娘,您知道就好,民女不敢胡言乱语。”
“本宫知道了。”皇后含笑,“你们回去吧。”
温言行礼,徐徐退了出去。
站在殿外,大大的喘气,温言感觉如获新生,袖口中掌心已然被汗水打湿了。
萧离危看着少女,雪肤朱唇,明眸善睐,令他感到有些恍惚。
少女冲他微微一笑,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谢谢你,萧大人。”
“郑年华,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抵触我?”
少女心平气和的说:“我们不是同路人,我性子不好,你看我昨日今日做的事情,在你看来,是不是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