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悄悄停在后门,裴知谦将女儿抱上马车,派了十余个随从跟随,都是他的心腹。
“大嫂,我将十一娘托付给你,家里面事情由我照看,你放心。”
大夫人抱紧怀中的十一娘,与裴知谦郑重点头,“我知道了,记住我说的话。”
裴知谦站在原地,眸色深深,目视马车离开。回身之际,他看到门口鬼祟的身影,他想都未想,直接将人揪住,“看什么?”
“没什么……”
是一偷看的婆子。
裴知谦揪着她的脖颈:“你看到什么,胆敢出去乱说,我拔了你的舌头,将儿子乱棍打死,也没人说我不是。”
“五爷、五爷、我不敢了、我就是路过……”
裴知谦松开她,意味悠长地凝着:“我希望你只是路过。”
教训过一通,裴知谦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五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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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有座百年寺庙,平日里香火旺盛,马车停在了山下,婆子们将十一娘穿戴好,背上了山。
一行人留在了禅房,婆子们守着十一娘,大夫人去找住持。
住持忙,大夫人等候许久才见到人,匆匆将人请来禅房。
天色漆黑,住持走近,扫了一眼少女,随后诊脉。
“住持,小女如何了?”大夫人不敢声张,只好谎称十一娘是自己的女儿。
住持面色忧愁,道:“心结,等解他心结的人过来。”
“等谁?”大夫人眼皮子发跳,“住持,小女无故发病,事情不可声张,您看看,怎么解了才好。”
住持为难,“等她心上之人过来。或许,你们将人找过来,我也无可奈何。”
大夫人心凉了半截,“她睡了两日了,再等下去,她不吃不喝岂不是会死了。”
住持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低念佛语,“心病还需心药医,还得看她的造化。”
大夫人神情恍惚,一时间,六神无主,眼睁睁的看着住持走出去。
婆子们闻言也是脸色煞白,“怎么办?十一娘有什么心结?”
小小女娘日日上学,下学后就在大夫人跟前学画,日日笑颜对人,哪里有什么心结?
大夫人低头看着床上的小女娘,浑身抖了起来,难不成真是被裴司克的吗?
十年了、十一娘都已经十岁了,难不成还逃不过噩运?
大夫人哭了出来,捂手掩面哭泣,不知所措,她害怕了。
婆子们跟着六神无主,凑在一起商议,“去找五爷,万一出事了,还如何是好。”
“十一娘是五房的小娘子,若是在大房没了,那该如何是好。五夫人闹起来,大房怎么交待啊。”
“夫人,去找五爷过来吧。”
“不,去官学将大公子找来。”大夫人豁然一惊,十一娘自小聪慧,主动跟着裴司,本就奇怪。
这回的病更加奇怪,住持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那就找裴司过来!
她咬咬牙,司马当作活马医,“快马加鞭,让大公子快马过来,就说十一娘危在旦夕。”
婆子们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去官学找大公子。
小厮快马赶到官学里,敲响了门,寻到了训导先生,家里出事。训导先生瞧着跑得风尘仆仆的小厮,转身就去找裴司。
裴司被学堂里喊出来,眉眼皱了皱,与训导先生行礼,“唐突先生了,我需请假,还望先生批准,假条回来再补上。”
“先回去看看。”训导先生不敢耽误人家的家事,这么急着跑来,必然是有大事的。
裴司接过小厮的马,一面询问道:“家中发生什么事,可要喊上三弟一起?”
小厮见到裴司后,忍不住哭出了声:“不是家里、不是家里,是十一娘、她昏睡了三日了,还没有醒呢。大夫人带着她去庙里,住持说什么心病需要心药医。大夫人没有办法,让我来给您传话。”
“十一娘……”
裴司险些摔下马,勒紧缰绳,扬鞭启步,“走!”
小厮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十一娘、她昏睡了三日、还没有醒……
裴司星夜兼程,一息不敢停歇,奋力爬上山腰上的寺庙,靠着门大口喘气,门口的婆子等了许久,上前来搀扶。
“十一娘怎么样了?”
“还没醒呢。”
裴司拂开搀扶的婆子,自己朝禅房跑去,婆子奋力去追,“大公子,您别走错了,庙里的香客多着呢。”
婆子引着裴司,来到禅房前,大夫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进到儿子进来,她站起身,说道:“我猜十一娘的心病当是你。”
从第一面开口,十一娘就黏着裴司,虽说不知缘由,但她做的一切,大夫人都看在眼里。裴司骑马一夜一日,不眠不休,脸色发青,已然十分狼狈。
他走到床榻前,凝着床上昏沉不醒的小女娘,“十一娘。”
裴司的声音哑得厉害,就像刀风刮过一般。
大夫人低叹一声,低声说道:“我让人去请你五叔了,若是再不醒,我就将她送回五房。大郎,我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了。”裴司止步,蹲下来,伸手握住被下纤细的手腕。
十一娘脸色如同白纸,唇角同样失去血色,她的眉眼紧皱,像是在困境中挣扎。
裴司在榻沿坐了下来,目光如笔描绘着十一娘虚弱的面容。
禅房内陡然静了下来,檀香袅袅,一缕青烟腾空而上,直上云霄。
裴司动了动唇角:“十一娘,我是裴司、裴司回来了。”
“你说我会三元及第的。你说过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一直在努力,想带你去京城看一看。”
“十一,裴司回来了。”
少年人低沉的声音,一句重复一句,他痴痴地看着榻上的女娘,眼睛一眨都不眨。
裴司握紧少女的手腕,指尖拂过少女的脉,少女脉象低沉,有气无力。
“十一,裴司回来了。”
“十一,裴司回来了。”
门外的婆子听着大公子的话,红了眼眶,突然间,一抹人影闯入。
裴知谦小跑过来,婆子忙拦住他,“五爷等等,大公子来了。”
“他又不是大夫,来了做甚。”裴知谦急得嗓门大了不少,“你们这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