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十二序列·正义职责

上午10点。

巴比伦城第十七区。

天恒拳馆。

苏恪和夏青站在了拳馆大门口，可以听到里面已经有训练的呐喊声传出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的啊。”双手叉腰的苏恪仰头看着那块深蓝色的招牌。

“你对这里很熟吗，苏恪？”听得出，苏恪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夏青怎么也不觉得苏恪会是一个平时练习拳击的人。

“我学习武术的地方就在附近，所以以前也常来这间拳馆走动。”苏恪边说边伸手推开了大门。

“学习武术？”夏青脑海里浮现出苏恪赤膊着上身，站在瀑布里练拳的模样。

“当然，光靠蛮力可是战胜不了那些怪物的，另外，你刚刚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失礼的画面。”苏恪走在前面，嗅觉敏锐的问道，换来了夏青果断的摇头。

门后，是寥寥几个赤膊着上半身，站在擂台上练习的拳手，台下则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说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苏恪，你小子原来还没死。”“我哪有那么容易死。”苏恪一踏入场馆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夏青发现台上的几位拳手看着苏恪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友善，反而都充满了畏惧。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嗯，怎么还带了一个女人，你不至于是来给我介绍学员的吧？”中年男人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干脆的进入主题。

“不要那么无情嘛，我们怎么说也是有深厚交情的。”苏恪转过头来，指了指前方，“这家伙是天恒拳馆的老板朱才，算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不记得自己和你成为了朋友……”朱才皱起眉头，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只记得你一言不合，把我馆里厉害的拳手全部打进了医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谁让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呢。”苏恪也不否认的咧开嘴笑起来，夏青这才恍然大悟那些人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畏惧。

“这是我的同事，放心，今天来是想向你询问一点事情，可不是来打架的。”苏恪的话并没能让朱才脸色变得好看，“你们拳馆最近有两个人失踪了吗？”“不能算是失踪……原来是为了那两个小子来的。”朱才立刻明白了对方来的目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我记得名字是莫茶和彭国海。”

听到这两个名字，朱才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躁情绪里，然后回答道：“是的，他们都是我这的学员，算是年轻一代里优秀的新人，特别是莫茶，在新人赛上表现很好。”

“他们失踪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或者和你说过什么。”夏青补充提问道。

“没什么异常的，不过那两人都比较缺钱，哪怕是莫茶已经小有名气，他们在失踪前都有提过，有人找过他们，介绍了一个赚钱的地方，然后就突然失联了。”朱才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件事，语速很快的说着。

苏恪则是中听出了蹊跷：“两个拳手可以拿到巨额报酬的地方，想想也只有一个途径……他们难道不知道打黑拳会致残，甚至运气不好会丢掉性命吗？”

朱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惆怅的说道：“只要回报超出他们的想象……没什么不可能的。”

“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打黑拳吗，别说你没去关心过，既然那个叫莫茶的年轻人那么厉害，你肯定是花了心思培养他的，以你的个性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空气里一片诡异的死寂，刚刚还在锻炼的拳手们一个个都悄悄的望向这边，他们其实也在关心着失踪两人的情况，好半天，朱才总算是蹦出一句话：“他妈的，老子当然去找过……但没有任何线索……”

这是一个最糟的答案，苏恪深知朱才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如果几大城区里那些小规模的黑拳比赛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

莫茶和彭国海去了第二十区。

去参加了更隐秘，报酬更高，但血腥程度也更惨烈的地下黑拳。

朱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盒，捻出一根放在唇间，一直隐忍的情绪似乎因为苏恪的到来终于爆发：“我他妈就不懂了，为什么，难道就……真的为了这些钱可以连命都不要吗？”

伴随着他这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就连刚点燃的烟也被用力的扔在脚边，火星四溅，随即被朱才那双穿了许多年的黑犀牛皮鞋踩灭。

苏恪并不好去评价失踪两人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会丢掉性命。

夏青看着两个沉默的男人，决定了由她来打破沉默：“那么，对他们的去向您有什么猜测吗？”

和苏恪不同，夏青无法猜到两个男人心里共同的答案，朱才用余光瞥向这位认真严肃的女警官，抬手拍着苏恪的肩膀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想你的搭档也已经猜到了，无需我来回答，而且既然去了那边，也失去了带回他们的机会。”

“谢了，老朱。”深切明白已经无法问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苏恪安慰对方般的点点头，转身离开，夏青可不明白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沟通，急忙追上去低声问道：“可我们还没什么都没问到啊。”“已经足够了，朱才和我想的答案基本一致，莫茶和彭国海应该都去了第二十区打地下黑拳，去那种地方，除非到死，不然你根本不可能出来。”两人离开拳馆后，苏恪回过头再一次望着上面那块蓝色招牌，“那家伙也够辛苦的，尽收一些问题学生。”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如果是第二十区，那我们就没办法进去搜索了？”夏青通过最近的恶补，对整座巴比伦城的情况算是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

“从正常的途径来说，是没办法了……可办法，终归是人想的，先汇报给白岚吧，反正这次的协助任务暂时还是搜集情报。”苏恪正打算走向自己的小车，视线似乎飘到了拳馆隔壁的店招牌上，看起来略带几分纠结，“来都来了，去见一见吧。”“还有人要走访吗？”夏青正掏出一本小笔记本整理着刚刚走访的收获，发现自己的搭档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算是私人的一些事，你可以在外面等我。”苏恪来到隔壁店大门口，夏青从后面跟上去，立刻看到了隔壁店那块布满灰尘的招牌上写着偌大几个字。

“古武流武馆”

“武馆？”从店门口的装饰和陈旧度来说，很有历史的味道。

破旧的味道。

又联想到苏恪刚刚提到过，他学习武术的地方就在附近。

原来不是附近，而是就在隔壁……

苏恪走到那扇褪色的木门前，看到门上贴着的便条，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像是小尾巴一样的夏青自然也看到了上面一行字：“馆主外出修行，有事可以联系本馆头号弟子苏恪，联系方式：……”“你竟然还是头号弟子？”张着小嘴，夏青满是震惊的表情。

“废话，因为就我一个弟子，不对，我也没认可他是我师父……那个混蛋老头，肯定又出去找女人了。”不过确定武馆主人不在后，苏恪也失去进去的意义，准备先专心处理手头上的案件。

正打算激活手环上的通讯功能联系白岚，已经有一条消息抢先发送过来，苏恪点开阅读后，眉心又一次紧皱。

“怎么了，还有变故？”

“我们的委托人，约我们吃个饭。”

“委托人？”夏青愣了一下后立马反应过来，委托人不就是第五科吗？

苏恪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后没有犹豫的说道：“走吧，既然有人请客，我们没道理不去蹭饭。”“要和第五科的人吃饭吗？”夏青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要和第五科的人打交道。

“是第五科的科长——王重棣。”苏恪报出了对方的名字，让夏青更是紧张起来。

毕竟，对方可是管理几大城区的其中一位科长。

午饭地点被约在一间普通的茶餐厅内。

在对方没到之前，苏恪就已经点了一堆特色的餐品，如菠萝包，干炒牛河等，在服务员端上食物后，压根没有等待对方的意思，先自己大饱口福起来。

夏青看着苏恪狼吞虎咽的吃着眼前的食物，有点不安的悄声问道：“刚才你说是对方请客，人还没到，我们就开吃不太好吧？”“放心啦，那个老头子才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更何况，既然他主动约我们吃饭，必然是有求于我们，唔……正说到他，就来了。”

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全身被灰色包裹的老人，灰色的风衣和帽子将小半张脸和身躯都遮掩起来，走近过来后，夏青看到对方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酷，不过在和这家店老板碰面时，老人瞬间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容，应该是这里的老客人，和老板寒暄后，径直走向这里，被告知对方就是第五科科长后，夏青紧张的双手紧握，想不好要不要起身打招呼，苏恪倒是像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进食，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到来有停下的意思。

老人坐在了苏恪和夏青的对面，脸上浮起了不算渗人的笑，打起了招呼：“这是你们传闻中的新成员吗，初次见面，我是第五科科长王重棣。”

“咯吱”店门又一次被急促的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和王重棣同样打扮的年轻人，在看到王重棣坐着的位置后，急急忙忙走过来。

“老爷子，不是让你等我一会，门口那个交警那么啰嗦，我本来还想给他一点教训。”年轻男人风风火火的口吻让夏青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家伙更像是一个混混。

“你可是一个警察，又不是街头的小混混，要配合他们的执法。”王重棣用类似呵斥的话教育着进来的年轻人，不过又似乎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坐下，吃饭吧，我请客，多吃一点。”“我更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请这家伙吃饭……”年轻男子坐在王重棣身边，看着低头干饭的苏恪，脸上全是不满。

“这可是你们的老头子主动要求请我吃饭的，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去门口等着。”苏恪就连讽刺的时候，也不愿意抬头看一眼对方。

年轻男子正要起身，已经被王重棣有先见之明的抬手按住肩膀：“坐下，阿乐，他说的对，今天是我请客，好好吃顿饭的面子，我还是有的吧？”“听到了吗，张一乐。”像是在嘲笑对方名字般，苏恪终于扬起头，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酱汁，“要好好听前辈的话。”“我更加确定了，我相当的讨厌你。”张一乐在看到自家科长告诫的目光后，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自家这位老奸巨猾的老爷子请人吃饭，绝对没什么好事。

“语言上的讨厌是苍白的，等哪天你打的过我了，欢迎来挑战。”苏恪笑吟吟的又低下头开始扫荡盘里的食物。

“你小子，也不要太过欺负我们科的人了。”王重棣靠在身后的坐垫上，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恪和夏青。

“我哪敢欺负你们这些大佬，说吧，老头子，这顿饭的代价是什么。”苏恪用手里的叉子轻轻敲打起眼前的盘子。

“你都没问，就先吃了，不怕代价太大吗？”王重棣没想到苏恪那么快就将话题带入到了今天的主题。

“我也没说一定会付这个代价。”放下筷子，苏恪舔了舔嘴唇，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我只是好奇，你想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哈哈哈哈，不要那么紧张，什么代价不代价的，没那么严重，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请一群未来的警界之星吃顿饭，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王重棣的笑声很突然，打消了桌上的诡异氛围，夏青则是不安的看着苏恪，她已经有一些了解自己家这位组长，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家伙，从见面到现在就一直在刻意挑衅对面，想必他是有什么目的。

王重棣的笑声没能打消苏恪的警惕，他只是仰着下巴向后靠去，等待对方进入主题。

随后，对面的老人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摸着他那干瘪的鼻子，低声说道：“天恒拳馆你们已经去过了吧。”

“嗯。”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应答，苏恪满脸的敷衍。

“有什么结果吗？就算是你们猜测出来的也行。”

“老头子，你可真是不老实，我不信你们没有查出这个推论，失踪人员莫茶和彭国海初步判断是去了第二十区打黑拳。”说到这里，苏恪越发肯定了对方的动机。

“第二十区吗，这可麻烦了。”嘴上说着麻烦，脸上则毫无麻烦的样子，王重棣笑容满面的看着苏恪和夏青两人，不再说话。

这次，连夏青都察觉到了对方的潜在意思。

第二十区是警察禁止进入的无法地带，那么，就只能采取非常规办法进入。

比如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秘密潜入。

比起苏恪的装傻充愣，夏青则是愣头青的点出了对方的目的：“你想让我们潜入第二十区？”

“哦~~不愧是明日之星。”王重棣一脸佩服的鼓掌起来，“不枉我为你们践行。”

“老头子，你觉得白岚会答应吗，我会答应吗？”苏恪瞅了眼身边的夏青，只能无奈的接过话题，“你以为我不知道，总署每年死在第二十区的卧底有多少！那些脸部面目全非，浑身没有一处完好部位的尸体，一具具被丢进肮脏的下水道里，里面至少有一小半，都是我们自己人，你们不愿意冒险的事情，就想让我们来做？”“苏恪，我们是警察，巴比伦城存在一个连警察都无法踏足的无法地带，那本身就是我们的耻辱，不管他是什么狗屁的默契和规则，必须要有人来打破这个现状。”收敛起了调侃的笑容，王重棣那张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和认真，“就算我们这一代没能做到，但必须有人先去尝试着做，这个事情才会开始，我相信，总有一天，第二十区的毒瘤会被彻底根除，变成巴比伦城真正的第二十区！这也是我们警察的责任！”

义正言辞的发言，让夏青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正是她想成为的警察。

苏恪则是看了一眼身边已经热血沸腾的女孩，哀叹一声：“怎么就安排这么一个热血青年给我当搭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