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一百八十八序列·黯淡的警徽

巴比伦城警察总署第四区支部。

一大早，就因为某位新晋女星跳楼的案子而忙碌起来。

女星蓝欣梓，今年二十二岁，签约于一家名为青之衣的娱乐公司，近两年也是出演了不少电影，获得了极高的人气，算是未来可期，可谁也没想到，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她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蓝欣梓居住在第四区的一处高档住宅区内，位于十七楼的豪华住宅是她靠个人努力买下的，而如今，大批第四区支部的警员正在这间大的有些离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线索。

“我说，怎么看都是自杀吧。”“也没有嗑药的记录，现场更是没找到任何搏斗的痕迹。”“可这么一个星途璀璨的明日之星，为什么要自杀呢？”“谁知道，也许是抑郁症之类的，节目上不是常有提到类似的案例吗？”忙碌了一早上的警员们一无所获，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蓝欣梓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自杀，没有第二人在现场的迹象。

一位年轻的男警员则是在蓝欣梓的书房内认真的翻找，当他打开书桌的抽屉时，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将双手伸进抽屉深处摸索起来，这时门口走来两位警员，看到后开始招呼起来：“走了，小白，收工了。”“等等，刘哥，这里好像有什么……”被称为小白的年轻警员凭借着他敏锐的直接，摸索到抽屉里一个奇怪的凹洞，用手指微微扣动，“咔嚓”有什么东西被应声打开，在抽屉内，竟然还有一个夹层，里面静静躺着蓝欣梓留下的信封，连忙拿起来后，小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刘哥。”“不错嘛，小白，我们都没注意到抽屉里还有这样的机关，这是……遗书？”门口两名老练的警员进来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着薄薄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的字。

“奇怪，如果是蓝欣梓的遗书，不更应该放在显眼的地方吗，如果她真的是自杀的话。”站在一旁发现了这封信的小白则是若有所思的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导致他没发现另外两位前辈开始还带着几分轻松惬意的笑，但很快，两人就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甚至露出了紧张和畏惧，声音都开始发抖：“小白……你看看这玩意……哪里是什么蓝欣梓的遗书，这分明是我们的遗书！”接过信纸后，小白简单看了一遍后，表情也大约和前辈们差不多。

一小时后，三人出现在了第四区支部长的办公室内。

隶属于巴比伦城警察总署第二科管辖的第四区支部长是名为公孙修的中年男人，年过四十的他，可是从一线实打实爬上来的警员，也算是处理不过不少令人头痛的案子，但今天，摆在他面前的这张轻飘飘的纸，却着实令这位经验老到的支部长差点晕过去，这虽然是蓝欣梓所写的遗书，但里面的内容，已经足够让在场的几个警员也一起陪葬，饶是向来修养极好的公孙修此时也是面部扭曲的拍着桌子，发出了狰狞的嘶吼：“你们……这……有没有毛病，这东西给我看干什么？要拉我一起死吗！”“这是证据……支部长。”唯独较为年轻的小白喏喏的低声回答。

“白思悟！当初看你是各科全优毕业的学霸，我才求着何科长把你给了我们，这些年，你的确很能干，但你会不会能干过头了！你看看这里写的内容，你让我们怎么办？”名为白思悟的年轻男警员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引来了公孙修的暴怒，“如果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将会牵连出许多我们根本无法应付的大人物……呼……她就留下了这么一封遗书吗？”似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孙修双眼通红的发问，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两名经验老道的警员当然是不敢说话，默默望向白思悟，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白警员还是如实开始汇报：“我看了蓝欣梓写的这份遗书，里面提到她的电脑内还有备份，所以我也打开了她的电脑，找到了里面的备份，我想，她是希望由我们警方来揭开真相。”“她也太看得起我们了……”整个人脱力的靠在椅子上，公孙修顾不得去擦头上的汗水，整个人陷入了慌乱的情绪中。

“支部长，我也明白，如果蓝欣梓写的内容都为属实，那将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情，但我们的职责不就是如此吗？”铿锵有力的发言，也许这份不可磨灭的斗志，只有在大部分的年轻人身上才能感觉到，白思悟的眼中满是坚定和愤怒，“蓝欣梓所签约的青之衣公司，逼迫她去陪各种投资人，还有官员，为他们提供侍寝，出卖身体，她在遗书里写到，有时候甚至要陪伴一对父子，而就在她写下遗书的时候，也就是在昨晚，明明是她父亲的祭日，但还是被公司高层叫过去，陪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睡觉，这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蓝欣梓的绝望和无助，这份绝望，让她顾不得年迈的母亲，毅然在冰冷的夜晚，从楼上跳下，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公孙修也很同情这位年轻的女孩，只是，当他看到那份遗书上写下的名字，一个个，都是令他触目惊心的大人物。

办公室内异常的安静。

白思悟也明白，蓝欣梓提供名单中的那些人，仅凭一个区区支部，根本奈何不了，他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支部长公孙修身上，许久之后，座位上的公孙修总算是缓缓起身，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要知道，青之衣并不是最难对付的，难对付的是青之衣背后的家伙，七星庭院中，占据血族一席的罗德里格斯一族，这个公司，是他们家族的产业，同时，它们一族还掌控着巴比伦城的所有舆论，三大舆论传媒，新世界，号角，北风，甚至排不上前三的黑森林，全部都听罗德里格斯一族的号令，加上里面还有许多官员和富商的名字，哪怕是副署长帕斯通出面，也不可能应付的了。”“那……该咋么办？”这件事很困难，白思悟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觉悟，但从自家支部长嘴里说出来，这份困难才变得有真实感。

“你们的手环里，是不是也拷贝了这份遗书？”将信纸赛回到信封内，公孙修严肃的询问起三人，只有白思悟点了点头，另外两个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可不想作死。

“把你手环里的备份删掉，白思悟，我会将电脑的备份和这封信上交给何科长……至于结果会如何，只能说我们尽力而为。”也许是蓝欣梓的悲惨人生让公孙修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终究还是决定做些什么，看到白思悟迟疑的表情后，公孙修忍不住长叹一声，“这是为了你好，小白，这种东西留在身上，会出事的。”明白支部长是为了自己安全考虑，白思悟感激的点点头。

也许是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想象，当天下班后，三人又一次被公孙修叫到办公室内。

这时候的公孙修已经看不到上午那副紧张的模样，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淡然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媒体的报道，蓝欣梓被定为自杀，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呼……”两位老油条都不禁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应该是安全了，可白思悟还是站了出来，着急的说道：“支部长，蓝欣梓是被那群家伙……”“什么那群家伙，蓝欣梓是不是自杀，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是我们非常公正专业的判断。”这是事实，所有人都清楚，蓝欣梓是在自己的意志下选择了自杀，“我们做出自杀的判定，有问题吗？”“那么……那群把她逼到自杀这条路上去的人呢？那份名单上的家伙们呢？”隐约的，白思悟意识到了某种让他愤怒的结果，“难道……”“名单，什么名单，我怎么没有见过。”平静至极的语气，公孙修的反应令两位老警员都是纷纷赞叹，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自家的支部长有着如此精湛的演技，“支部长！蓝欣梓的遗书，你打算当做没有看到过吗！”年轻气盛的白思悟直接将双臂撑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倾斜向前方的公孙修，“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照旧的意思吗？”“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小白，我们只针对死者的死因进行判定，至于她为何而死，为什么要选择自行了断，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从始至终，公孙修的表情都很淡然，这让满腔怒火的白思悟感觉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回应，终于，这位年轻的警员失望的退后两步，低下了头。

看着白思悟的模样，公孙修暗暗叹息，嘴上说着：“好了，到点了，下班吧，都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办公室，白思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支部。

而办公室内的公孙修正站在窗边，望着从大门口离开的白思悟，一脸的无奈，剩下两名老警员还没走，其中被称为老刘的警员在白思悟离开的现在，才敢开口说话：“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小白的，但我们不一样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一屁股的贷款，去查这个案子，别说丢工作，就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好了，忘记掉这件事吧。”有些烦躁的公孙修甩了甩头，“我们能做的，只有如此了……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案子，毁了白思悟这小子的前途。”作为支部长，面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公孙修只能做到保护好自己和三位部下。

这是他唯一能够执行的正义。

支部门口，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看到穿着警服的白思悟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连忙上前揪住他，颤颤巍巍的问道：“警察先生，我想问一下，我女儿蓝欣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哎？”意识到眼前的老人正是蓝欣梓唯一的亲人后，白思悟的表情有了瞬间的僵硬，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老人已经继续说道：“那孩子，是很乖的，在她爸爸死后，努力的赚钱，说要照顾好我……那样的孩子，现在死了，其他警察都告诉我，我家小梓是自杀的，没有理由啊！上周她还高兴的和我说，又接拍了新的电影，说她的未来一片大好……这样的情况，她为什么要自杀啊？”自从被告知女儿是自杀的结论后，老妇人就一直待在第四区支部门口，出来一位警员就拉着问，白思悟并不是第一个，可他却是第一个说不出回答的人，看着老妇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蛋上尽是泪痕，这位曾经将正义放在第一位的年轻警员，艰难的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实上来说，蓝欣梓确实是死于自杀，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所以不可能是被人杀死的……”听到这个肯定的结论后，老妇人略显呆滞的松开了手，退到了路边，又一次默默蹲下，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不会的……不会的……小梓怎么会自杀呢……不会的……”张开嘴，还想说什么的白思悟，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将遗书的内容告诉这位母亲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加深老人的悲伤，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走远后，白思悟又回头望了一眼蹲在支部门口的老人，像一尊毫无生机的石像，只有看到有其他警员出来，才会活过来的跑上前，哀求的询问蓝欣梓的死因。

这一幕，不断重复着，但每一次的回答，都在无情击碎老人的幻想。

没有人说谎。

这就是事实。

只是，没有人会告诉老人，是什么，促使了这个事实。

远去的白思悟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和地平线上那最后一抹夕阳余晖，顿时觉得……莫名寒冷。

而在身后的支部大楼上，那象征正义的警徽，也似乎伴随着日落，变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