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二十二序列·地狱回响

擂台的灯光下，有着矫健身影的韩瘦虎正和自己对练的拳手比拼着刺拳，没有一会，对方就支撑不住的认输了。

将红色的拳击手套用力碰撞在胸前，韩瘦虎仍有余力的应战下一个对手，但被推门进来的老板朱才叫停，穿着那件老旧的t恤，背后满是汗渍，朱才有些气喘吁吁的走到空调口连连抱怨起来：“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热的我快脱掉一层油……对了，瘦虎，我带来一个新人。”朱才的话让韩瘦虎这才注意到，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黝黑的少年，瘦弱，满身污泥，可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斗志。

“又是你所谓的未来之星吗？”韩瘦虎知道自家老板因为资金不足，时常会悄悄去找一些穷人家的孩子，挑选出其中的好苗子，加以训练，培育成优秀的拳手再进行出售。

“根据我多年的职业经验……”朱才一脸认真的模样让韩瘦虎无奈的摊着双手，“这小子，一定可以的。”“那就希望如你所愿吧。”整个人趴在了擂台边沿的擂台绳上，韩瘦虎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你叫什么。”“莫茶。”少年毫不胆怯的回答，眼里有着对韩瘦虎的无限向往，“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全身充满光芒！”“光芒？”韩瘦虎立刻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头顶就是电灯，从莫茶的角度仰起头来，就好像自己全身笼罩在光芒里一样，真是个天真的小子。

韩瘦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就认真的对他说道：“那就好好努力吧，这是一条艰苦的道路。”

一转眼，已经是五年前的事。

观众席上的韩瘦虎在看到莫茶出拳的刹那就猜到了结果，白垩的反击太过迅速，也太过随意，就像走在路上遇到碍事的树枝，随手轻轻一拨将其折断般。

如同坏掉的玩具，莫茶的右臂扭曲成麻花状，悬挂在身侧，整个竞技场里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莫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在响起，直到他整个人崩溃的用左手捂住右臂，凄厉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白垩，白垩，白垩！”与莫茶满脸痛苦形成讽刺对比的是，全场观众们发出了愉悦的欢呼声，他们似乎得到了无穷的快乐一般，一边嗤笑着莫茶的凄惨模样，一边表达着对白垩的崇拜之情。

莫茶无助的悲鸣，在众人看来，那是人间最美妙的音乐。

仅仅是一次交锋，白垩便随手打断了莫茶最引以为傲的必杀右拳，此时此刻，什么奖金，什么胜利，都已经不再重要。

莫茶明白，自己和白垩是两个世界的物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转身跑向了竞技场边沿，路上还摔倒了两次，顾不得满腿的泥沙，又害怕的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来到高大的边沿墙壁下，仰起头对着上方哭喊起来：“我弃权，我不打了……求求你们，让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扭曲的面庞上，已经满是恐惧和脏兮兮的泪水，但这幅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获得观众们的同情，反而激起了众人的唾弃。

“滚回去打！”“白痴，这里是兽笼，除了胜利，就只有死亡！”“回去让白垩杀掉你，不要毁了我们的乐趣！”

口水，空瓶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莫茶的身上，连同莫茶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摧毁。

他走不掉了。

白垩看着在墙边求饶的莫茶，不带任何感情的走了过去，又是一场无聊的屠杀，但自己必须要将这场枯燥且无趣的表演进行到底。

感受到那巨大的身影朝自己靠近过来，莫茶吓得扭过身来，双脚瘫软的坐在地上，牙齿打颤的上下敲击在一起，白垩厌恶的看了莫茶一眼，将右手伸向他。

“咿咿咿……”曾经也在拳坛已凶狠著称的莫茶，如今害怕的将全身缩在一起，宛如一个无助的孩子。

白垩抓住了莫茶不算太长的头发，不顾他发出的疯狂尖叫，一路拖着他，回到了竞技场中央，然后将其拎起来，停在自己眼前，看着莫茶那张已经被眼泪和泥土混杂成一团的面孔，像丢垃圾一般，扔在脚边，“啊啊啊……啊啊……放过我，我放弃，我不打了，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父亲还等着我带钱回去看病，我不能死在这里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刚被扔到地上，莫茶顾不得右臂上的刺痛，扭动着身体，干脆跪在白垩脚跟前，不停的用脑袋撞击地面磕头，很快，莫茶的额头上已经是一层猩红的血色。

他像浑然不知一般的机械重复着这个动作。

对耳边那些恶毒的咒骂声也是充耳不闻。

此时此刻，什么拳手的尊严，都不重要，莫茶只有一个念头，要活下去。

白垩低头看着这个已经不被他当做人类看待的黝黑男人，狼狈且卑微的祈求着活下去，只是轻轻挥了一下右手，带起的阵风就将莫茶整个人向后吹倒，躺在了地上，用无比阴冷的声音说道：“真是丑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说是拳手，就连一头野兽，都比你有尊严，你参赛的理由我并不关心，也没兴趣知道，在我看来，所有跑来挑战我的人都一样，是被自己**所吞噬的笨蛋罢了。”“不，我不是……啊啊啊啊……”莫茶想要辩解，可白垩突然抬起了左脚，狠狠踩下，将躺在地上的莫茶左腿整个踩成了支离破碎的一堆碎片，还有四溅开来的鲜血，已白垩的左脚为中心，盛开出一朵巨大的鲜血之花。

竞技场内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人们纷纷起立，挥舞双手，享受着这如同庆典般的竞技。

白垩杀掉过太多和莫茶一样的人，为了钱，抱着一丝侥幸的可能，来挑战自己，但无一例外的，最终都变成了这片土地上的残骸。

“既然选择来到我面前，就不要抱怨命运，也不要憎恨任何人，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你，能救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从结果上来看，你输了，所以你唯一的下场，就是更好的衬托这一次表演，用你的……生命。”白垩无情的言语，让莫茶整个人彻底崩溃在原地，耳边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在欢笑，在咆哮，在庆贺，而他们快乐的源泉，是自己……即将被杀死？

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莫茶呆呆的看着看台上那些人狂热的神情，还有对鲜血的渴望。

他们……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吧？

身体，被慢慢的举起，那是白垩将自己高高举过了他的头顶。

可恶啊……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剧本。

竟然会已这种方式……死在这里。

“爸爸……”莫茶想起了那个勤勤恳恳一辈子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父亲，想起了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绝望，想起了……那位引诱他来参加兽笼的男人露出的狡猾笑容。

“爸爸，我……”声音戛然而止，白垩将举过头顶的莫茶撕成了两半，喷涌而出的鲜血淋满了他那充满肌肉线条感的身躯。

仰起头，张开嘴将莫茶的鲜血吞入口中，白垩随后发出了胜利的咆哮，响彻整座竞技场。

已经早就不是竞技的表演，已最血腥的方式落幕，而看台上的人们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站起来高呼白垩的名字。

排山倒海的呼声里，有三个身影，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双手交叉在胸前的韩瘦虎直到莫茶被撕碎，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那天，炎热的空气中，还残留着莫茶训练后汗水的味道，这个家伙，对自己描述着他的梦想。

可如今，他死了。

成为了这些人们眼里的取乐工具。

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韩瘦虎只是静静的承受着这份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情绪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胸膛和大脑。

夏青在目睹到莫茶被撕裂的刹那后，几乎要起身准备做点什么，可她的肩膀已经被身边的苏恪死死压住，回头望去，苏恪的表情冷漠如冰，就仿佛发生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当身边所有观众都站起来，肆意狂欢着，夏青愤怒的用牙齿咬破了嘴唇，发出了只有苏恪才能听到的呢喃声：“这是……地狱吗，怎么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可是……警察……”最后两个字被苏恪用来压制自己起立的那只手堵回到嘴里，苏恪的眼神变得格外尖锐，“你要明白，说出那个词的后果，夏青，这就是现实，我和你说过的吧，进入这里以后，忘记掉你所谓的一切道德伦理，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但这是不对的，如果可以选择性的去放弃救一些人，那么我们，和这些家伙，又有什么区别呢？”夏青想要大声的质问，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变成了低声反问。

“我们本来就和他们没有区别。”苏恪边说边站起身，和周围的人一起，表演般的举起双手，“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完成任务。”

如此冷漠，残忍的苏恪似乎和夏青之前所接触的完全不同，她本以为，苏恪是一个外表漫不经心，做事敷衍，但内在却是热情正义的好警察，可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是那个苏恪吗？

又或者，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行动小组组长。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白垩默默转身走进了铁门内。

里面，似乎是隔绝了一切光芒的无尽黑暗，当白垩踏入里面的那一刻，从黑暗里涌出许多身穿防爆衣的人员，手持盾牌，这些装备都是七影乔穆通过特殊手段，从巴比伦警察总署内部拿到手的，如今唯一的用途便是预防白垩这头怪物的暴走。

看着如临大敌的黑道成员们，白垩就连冷笑都懒得露一个，只见从盾牌的缝隙里，伸出一根根带着巨大手铐的铁棍，延伸到白垩面前后，由白垩自己拷上，然后是双脚，最后是一副完全封住嘴巴的铁质面具，将白垩的下半张脸完全封住。

确保这头怪物双手双脚连同嘴巴都失去自由后，人群默默散开，走出了衣着华丽的主持人卡奥斯，他满面假笑的对着白垩说道：“恭喜你，又一次获得胜利，保住了不败的称号，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了，为了奖励你的胜利，等会可以解除你嘴巴上的防护面罩，让你用嘴吃饭。”白垩没有任何回应，双眼中平静的让人害怕，但没人会认为他是一头乖乖听话的野兽，毕竟最开始，还没有限制他嘴巴自由的时候，他直接咬断了三个看守人员的脖子，当众人赶到时，他正兴致勃勃的咀嚼着。

在赛场上，风光无限的白垩，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黑暗牢笼里。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和往常一样，乖乖的走向了黑暗长廊的尽头，返回属于他的漆黑巢穴里。

观众席里，人们的热情开始慢慢消退，毫无秩序的开始退场。

夏青依然坐在位置上，复杂的看着苏恪，而此时的苏恪，无意间看到了对面观众席最顶层的vip包间落地窗前站着的一个人影，虽然穿着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黑色西装，但脸上的那块赤鬼面具，是不会认错的。

药师，他正在vip室内！

当然，仅凭面具，苏恪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药师，可这是今天唯一还能够跟下去的线索，想到这里，他转头对显然还沉浸在记忆里的韩瘦虎说道：“把我的同伴带去野菊小酒馆，你们在那里等我。”“怎么了，你也出状况了？”韩瘦虎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家伙果然要忍耐不住的闹腾起来了吗？

“我发现了一个嫌疑人，当然，只是怀疑他是……我必须要追踪下去，夏青就……拜托你了。”转眼看到夏青的脸色很难看，苏恪知道，夏青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这也是他拒绝让夏青一起来的理由，这个女人见过的世界还是太过美好了，同时，她的正义也太过锋芒毕露，身处在这种人人都是野兽的地狱里，搞不好会毁了她，当下，苏恪决定必须让夏青立刻脱离这个任务。

来不及和夏青解释沟通，苏恪已经混入了人群中，不知去向，只留下一脸担忧的韩瘦虎，和坐在位置上发呆的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