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素,究竟是您和谁的孩子?”
唐月昊语出惊人,也亏是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不然的话接下来的对话能不能继续下去都得另说。
萧晓雨沉默不语。
她没有要装傻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对方不是傻子,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不知道唐月昊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一些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放心,我没有去和任何人打听任何逾越的事情,最多只是了解了一下萧夫人你的身世。”
唐月昊顿了顿,接着道:
“萧晓雨,萧府嫡长女。”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待人和善,彬彬有礼,是公认的大家闺秀。
但在即将到出阁年龄的那年,你却跟着一个男人私奔,离开了萧府,五年后再次回来时,却被发现已有身孕。
你的父母因此怒火攻心,双双驾鹤西去。
次年,诞下一女。
说着,唐月昊看向了外面的萧素素。
大厅里陷入了寂静。
“你知道的很多。”
良久,萧晓雨才缓缓开口,算是默认了这些事情。
唐月昊并没有回答,说难听点,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人尽皆知了,不然他也不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这么多信息。
“那么,你又怎么看呢?”
像我这种不自爱的女人、把父母活活气死的女儿、没能让孩子过好一些的母亲……你怎么看呢?
萧晓雨看着唐月昊,这一刻,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的眼中没有了敌意,没有了警惕,只有漠视一切的空白。
像一个傀儡一般。
“你过的很苦吧?”
和萧晓雨想象中的不一样,唐月昊并没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批评她与人私奔的不自爱、没有站在“父母”的角度去批评她的不孝、也没有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批评她没有让萧素素过上好日子,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你过得很苦吧?
跟着心爱之人离开家,又在数年后带着身孕回来,气死了父母,一个人生下孩子,并把她抚养长大……很苦吧?
“我不会去评论你做得对还是错,因为我没有资格评判你,这是你的家事我只是一个外人,而且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事情。”
唐月昊摇了摇头,对于萧晓雨的所作所为,他不会多做评价,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萧素素的父亲究竟是谁。
知道这个答案,那他转头就走,不会有任何犹豫。
而之前说的话……也只是普通的询问罢了。
至少在唐月昊看来,萧晓雨这些年过得苦,很苦。
萧晓雨低下头,并没有回答唐月昊的问题。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是徐舟府,对吗?”
萧晓雨双眼瞳孔一缩,抬头看向了唐月昊。
“看来是没错了。”
唐月昊淡笑一声,虽然萧晓雨没有说,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唐月昊答案。
真不知道,徐舟府当年究竟干了什么,才把这么一个大家闺秀迷成这样,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暴露他。
“他不同。”
萧晓雨闻言,摇了摇头,道:
“他可以拯救岌岌可危的大楚!”
听到这里,唐月昊一下子来了精神,问:
“怎么说?”
唐月昊已经不记得萧晓雨是第几个说大楚现在岌岌可危的人了,但是毫无疑问,她是第一个说徐舟府有能力改变这个局面的人。
“我们当年第一次见面,是在乐阁。”
萧晓雨说着,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当时,我在台上弹奏,台下人声鼎沸。
但是那些世家子弟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绵羊的饿狼,只是想着如何想才能将我据为己有。
我很害怕,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是权贵,与他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时,我遇见了他。”
人海中,只有他看我的时候,眼中没有那种令我遍体生寒的占有欲,而是欣赏。
在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到他的想法,就只是单纯的欣赏我,欣赏我还未出阁,就能够在乐阁给这些世家子弟演奏。
说到这里,唐月昊发现,萧晓雨的眼中都多了一抹色彩。
随后,他又想了想,像乐阁这种地方,在乐器一道没有一定的造诣的话是绝对不能上台的,就像林小莺去的绣阁,如果在刺绣上没有一定的境界的话,作品只能当作最普通的手工艺品出售。
看来当年的萧夫人真的是一个有才艺的女子啊!
唐月昊没有打断萧晓雨,看了一眼叁和萧素素后,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开始试着与他接触,所以也知道了他对于大楚的看法。
他说大楚现在就是一棵烂了根的树,需要有人把烂了的树根“清理”掉;可是树下有豺狼虎豹,又让人没办法靠近。
他想改变大楚。
“我知道的,这不实际。”
萧晓雨又说了一句,改变一个王朝,就连王上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做到,而他们两个,一个大家闺秀,一个世家子弟,更不可能。
但他当年就是这样,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便问我如果他要这么做的话,我会不会支持他。
我的回答是会。
于是……
“于是,你们就私定终身,然后一起努力了?”
听着这个真实的故事,唐月昊却感觉有些不真实。
该说当年的徐舟府是年轻气盛呢?还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呢?
但毫无疑问,徐舟府肯定是失败了。
“是的,我们失败了。”
萧晓雨点点头,原本,她也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可以改变一切,但是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们失败了。
单凭他们两个,就算有想法,王上也看不见,因为在王上看见之前,那些官员会先看见。
听到这里,唐月昊眼神微变。
在王上看见之前,官员会先看见?
对啊,那些奏折,不是全部都由楚正辉亲自批阅的,是经过各个地方的官员先批阅一遍后,一些他们做不了主的事情,才会上奏给楚正辉,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慕容易一样被楚正辉给予绝对的信任,也不是每一个地方的事情都像贫民窟的问题一样,可以由当地的官员自己解决。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慕容易要带着朱云离直接面见楚正辉的原因吧。
毕竟他们发现朱云离的地方并不在慕容易的管辖范围内,严格来说,朱云离的事是要由负责那个区域的官员上奏给楚正辉的,可到了那个时候,朱云离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筹码”。
而他自己更是异类中的异类,他甚至不是通过正常的途径成为的官员,而是楚正辉直接任命,这样一来,既可以在那些官员反应过来之前拍板定案,又可以敲打他们,让他们想起,他楚正辉才是大楚的王,他们最多只是可以限制自己,而不能左右自己的抉择……
越是细想,唐月昊越是感觉到后怕,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徐舟府说自己“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