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男爵守在象牙堡总督官邸的会客厅，等了两三个小时了。
总督家的仆人很贴心，每隔一会便来换茶几上的咖啡，还有管家过来聊几句，确保客人不会太闷。
只是太长时间的等候磨光了男爵的耐心。因为这不是他第一天来总督官邸，更不是第一次。
最近半个月，官邸的仆人和侍从都已经熟悉男爵的这张脸。
他总是在下午两点左右抵达，询问侯爵是否有空，而后在五点左右离开。
半个月来，男爵对会客厅的壁画典故谙熟于心，对库克家族的传奇倒背如流，对象牙堡内许多传闻也知之颇深。
可他就是没能见到侯爵本人。
整整一个月了，侯爵都没露面。
男爵不能问，也没法问，他只能天天来。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朝陪自己聊天的管家抱怨一句。
“侯爵阁下今天也没空吗？”
管家微笑答道：“爵爷前几天去参加红袍巫师举办的聚会，近期都不在官邸。”
哈罗德男爵瞬间面红耳赤，极近情绪失控。他沉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问呀。”管家始终彬彬有礼，见怪不怪的表情。
哈罗德男爵想捶死眼前这王八蛋，“现在城里谁负责应对激流城方面的事务？”
“是侯爵的副手，骑士团指挥官，尊敬的劳尔伯爵阁下。”
“那么劳尔伯爵有空吗？”
“我去帮您问问。”管家很礼貌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哈罗德男爵气到眼发黑，心绞痛，暗骂道：“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真是害死人啊！
军国大事就这么当儿戏？
我在这蹲半个月了，没人跟我说一声该怎么办，该找谁吗？
贵族的傲慢太耽误事了。”
男爵阁下很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无非是侯爵家的人瞧不起他，故意想看他的笑话。
指不定管家已经通报过，但侯爵随口一句‘知道了’，就把哈罗德男爵晾了半个月。
为什么男爵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他大权在握时也喜欢这么戏耍不讨喜的手下。
想想局势一天三变，半个月时间却这么被浪费，哈罗德男爵只觉脚发抖，手冰凉。
当管家回来表示劳尔伯爵有空且愿意会面时，从沙发站起身的哈罗德有些天旋地转，欲哭无泪。
劳尔伯爵的办公室也在官邸，离着不远。
见男爵脸色刷白，这位事务官关切的问道：“亲爱的哈罗德，你状况似乎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
好？当然不好了。
任谁像丧家之犬般在象牙堡待一个多月，身心都好不了。
“哈罗德，你是来问何时讨伐激流城的吧？”劳尔伯爵非常善解人意，却用一声长叹作为转折的预兆。
“侯爵离开前向我吩咐过，要派遣三百骑士团成员协助你发起一场试探性的进攻。
还叮嘱要给你手下的一千名扈从提供装备和补给，并安排两千野蛮人与你协同作战。
侯爵的命令非常明确，但情况变化的比较快，具体安排上不得不做出调整。”
哈罗德男爵木然的坐在劳尔侯爵面前，听着对方说辞，有种有气无力的愤怒。
大家都是掌权的贵族，糊弄谁呀？这种官僚的空话套话，谁不会说？
劳尔伯爵继续道：“主要问题呢，是那些野蛮人涌来好几万。光是安置他们就耗费总督官邸很多心力。
到现在，野蛮人还是一团糟，时不时袭扰象牙堡附近村镇，引发不小的纠纷。
编练两千野蛮人的难度不小。
另一个小问题就是配发装备，一千人的武装不是小事。甲胄啊，马匹啊，后勤啊，牵连太多。
特别是火枪的问题。
我们已经造出比激流城更强大的火枪，就是数量还不够。分配上也有些矛盾，需要花点时间来解决。
相比之下，三百名协助战斗的骑士倒是随时可以开拨，这点毫无问题。”
劳尔伯爵堆起满脸笑，用很真诚的目光看向哈罗德男爵，意思是：“你对我的解释满意吗？”
哈罗德依旧惨白脸色，明明满腔愤怒却倍感虚弱，“我听说，象牙堡很多贵族跟激流城方面从事资敌贸易。”
“绝无此事！”
劳尔伯爵受激般高声喊道。
或许是觉着调门太高，他又迅速压低声音，赔笑道：“我是说，绝对没有资敌。”
“那些每天从象牙堡出发，来往于激流城的商队......”
“是贸易战，一种全新的战争手段。
通过低价抢购对手粮食，达到以战养战，遏制对手战备的目的。对手要是没粮食，肯定崩溃，对不对？”
这说法太离谱，以至于哈罗德男爵都要气乐了。他眼眶睁大，仿佛要对方看着自己眼睛再说一遍。
“伯爵阁下，您知道激流城面积多大，有多少耕地，一年能产多少粮食吗？”
呃......劳尔伯爵有些支吾。
哈罗德继续道：“激流城东西长，南北窄，境内多山，耕地只占全境面积的五分之一。
但就算五分之一，总耕地也有六万公顷。今年激流城夏粮丰收，入库新粮不会少于九万吨。
哪怕雨果小子清空所有陈粮，光新粮就够城里几十万人吃半年。”
劳尔伯爵脸上顿时尴尬，却继续道：“哈罗德，您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以至于有所怀疑？
请相信，我们绝对没有资敌，绝对没有把可用于战争的物资运往激流城。
如有发现，一定严惩。
您应该多看看总督官邸办的《每日真理报》，那上面的内容才公正而客观。”
面对这番毫无诚意的说辞，哈罗德男爵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已经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他缓缓站起身，公式化的致谢后打算离开。当他踉踉跄跄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扭头问了句：
“伯爵阁下，万一雨果小子实力扩张太快，反过来击败库克侯爵，怎么办？”
“哈哈哈......绝不这种可能。”劳尔伯爵乐观的很，“雨果小子守住激流城就不错了，哪有实力扩张？”
这回答犹如黑暗中的闪电，立刻驱散困扰哈罗德男爵一个多月的疑团。
象牙堡的贵族为什么不急？因为他们真没把雨果小子当回事。
倒霉的是哈罗德这些丧家之犬，跟象牙堡有什么关系？
反而是雨果小子拼命变卖贵族家产，让劳尔伯爵之流大赚特赚。
哪怕不爆发战争，只要把来自激流城的粮食运到别处一卖，一倍利润轻松到手。
这生意不做就是傻子。
或许库克侯爵意识到了危险，但他手下这些家伙贪婪无度，也能让侯爵几次批示的命令执行不下去。
如之奈何？
离开总督官邸，垂头丧气的哈罗德男爵回到临时居所。男爵夫人前来问情况如何？
男爵摇头道：“库克的手下只尝到甜头，没吃到苦头，完全不把危局当回事。
他们心里很明白，帮我夺回激流城，没啥好处。不如跟雨果小子做生意，赚得更多。”
男爵夫人低声道：“刚刚加德纳牧师和托勒密骑士来过，谈了潜入激流城的见闻。
说你现在不积极攻击是对的，等雨果小子把城市产业发展起来，重新夺回收益更大。”
“胡说。”男爵跺脚大骂，“那两个家伙没脑子，我哪有这种想法。现在不收拾雨果，以后就收拾不了。”
男爵夫人又说：“好像雷曼夫人对夺回激流城也不积极。”
男爵更生气，“那个老女人当然不急。她不敢碰粮食生意，于是拉了不少人投资廉价地块搞硝田。
一个月时间只够她搞定些琐碎事把地买下。从开挖硝田到有产出，至少半年。
现在火枪备受关注，硝石变得奇缺。以后能堆硝的大粪都会涨价。
那些投资硝田的巴不得等几个月再开打，这样他们的硝石才能卖出好价钱。”
男爵夫人也才恍然大悟，“所以......”
“所以现在心急的只有我，只有我啊！”哈罗德男爵仰头一倒，跌坐在客厅沙发上。
这听来已无其他办法，男爵夫人仓皇无措，也忍不住落泪，转而埋怨丈夫当初为什么要扶持雨果小子？
早知如此就该和威灵顿男爵联手弄死他。
夫妻俩长吁短叹，仆人前来通报，说有一位阿特莱德骑士前来拜访，拿的名片却是索尔男爵的。
一听‘阿特莱德’这个名字，哈罗德男爵立马蹦了起来，“快.....快......让他进来。”
“这人是谁？”男爵夫人问道。
“之前威灵顿的手下，投靠过雨果小子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偷偷跟索尔混了。”
不一会，作为‘三姓家奴’的阿特莱德步入客厅，开门见山的问道：
“男爵阁下，您被赶出激流城已经一个多月，有对付雨果小子的办法吗？”
哈罗德一脸怒意，“阿特莱德，别废话了。直说吧，索尔让你来干嘛？”
阿特莱德阴沉的问道：“索尔男爵问您，愿不愿付出些代价，雇佣一位高手直接前往激流城除掉雨果小子？”
哈罗德却一脸失望，嗤声嘲讽道：“我以为索尔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想搞刺杀。这主意要是行得通，我早就掏钱雇人了。可这招对付雨果小子不好使。
他身边叫扎瑞尔的女人非常厉害，这点很多人可以作证。
除了扎瑞尔，那小子身边还藏着好几个高手。比如黑暗主教埃德蒙.伊伦特肯定在他身边。
就算能找到目标落单机会，雨果本人也非常不好惹。别忘了，他当初单枪匹马杀了威灵顿全家。”
阿特莱德点点头，可他胸膛里又响起一个浑厚深沉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啊，一般人是杀不掉那个小子。但如果愿意动手杀他的是一位半神呢？”
哈罗德被这诡异的声音吓的一个扑跌，从沙发摔在地板上。
有股极度邪恶的力量从阿特莱德体内涌出，数条灰暗触手在挥舞，侵袭周边。
“你......阁下是谁？”
“我的全名很长，不过你可以称呼我为......灯神。”
灰暗触手抓住哈罗德男爵，瞬间麻痹其身体。
诡异的声音发出桀桀怪笑，“我帮你杀了雨果小子，你用灵魂付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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