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活化泥怪在码头区的下水道发出愤懑的控诉,当亵渎者头疼于无用的炼金破烂......
一辆带剑盾徽章的马车赶到街区的出口。
把守道路的协管看到徽章就畏畏缩缩,对上前怒斥的管家也不敢还嘴,只反复表示上头规定西区道路只出不进。
趾高气昂的管家完全不理协管说什么,只强调马车内乘客身份尊贵,非要从单向行驶的道路进去。
争吵半天,马车内传出个软软的声音,“巴尔,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连忙回到马车边,毕恭毕敬的答道:“夫人,请稍等一会,这里的下人太没规矩了。
他们明明看到了我们马车上的家徽却故意阻挠。我马上去扇他们几个耳光,让他们把道路清理出来。”
车内的声音拒绝了这个主意,“巴尔,我们是来求人的,别惹事。
我都听到对面说的话了,他们只是让我们换个路口进。我们照做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现在没资格让别人‘可是’。”
管家不得不收敛些,下令车夫换个方向,前往街区东门的路口。
这马车离开,西门的车流恢复通畅。指挥此地交通的协管大松一口气。
旁边有人来问咋回事,协管夸张的喊道:
“你没认出来吗?那是卡尔骑士的家徽,里头坐的肯定是骑士的家眷。”
前往东门路口的中途,带家徽的马车车窗微微撩起,里头的乘客所见是一派热闹的工地。
被招揽的苦力在挖坑建墙,进展非常快。只从现场堆积的木料和苦力数量,就能估算花费不小。
管家也偷眼朝外看,不屑的吐槽道:“这不明来历的小子真胡闹,如此单薄的围墙能有什么用?”
车厢内坐着个裙装少妇,戴着黑纱,配了手套,看黑纱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年龄也就二十,非常年轻。
她姿态稳重,努力维持自己一家主母的形象,又不由得为建墙的大手笔略感吃惊。
“能随便拿几十上百金镑挥霍的人就不算胡闹。而我们正需要这么个人。”
马车进入东门路口,明显感觉到车速平稳提升。路面较为平坦,没有想象中的坑洼。
当车子停下,车门打开,管家抢先下车,特意瞧了眼地面——铺了细沙和碎石,还经过简单夯实。
车内少妇扶着车门,踩着高跟鞋下来,再次小小惊讶,“我以为这地方会很臭呢。”
‘肥狼’在码头区给周青峰留下的遗产包括一间大仓库。
仓库一部分区域开设‘圣光’钱庄,另外的用做商铺。
周青峰接手后将商铺迁移,将整个仓库改建成官邸。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但他已然是码头区的真正管理者。
官邸改建规模不小,尚未完工,不时有工人和建材进出。
马车停在路口,立马有协管过来疏导,询问有何事要办?
管家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喊道:“去告诉你家大人,卡尔夫人前来看望他。”
协管对‘夫人’这个词有些陌生,但看到马车上的家徽还是醒悟过来,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匆匆换上正装的钱庄经理,街区代管,小人物擢升而来的格伦跑步出现。
“夫人,很抱歉。我是格伦,维克多少爷的管家,让您久等了。”
年轻少妇提着个小包,装作刚刚抵达,四下打量一番后才开口道:“维克多呢?他应该知道我会来。”
格伦满脑门是汗,“维克多少爷他......视察工地去了。”
少妇眉头皱了皱,直言问道:“他想躲开我?”
“不,不。”格伦连忙否认,“维克多少爷大概是忘记,不不.......是记错了时间。”
少妇用愠怒的表情来维持自己的体面,加重语气问道:“他在哪里?”
“在码头工地。”格伦示意少妇上车,“我领您过去。”
格伦的小心翼翼让少妇恢复些信心,她左右看看街道,“应该不远吧?”
“不远,就隔两条街。”
“我步行过去吧,顺带看看那孩子经营的地盘。”
格伦顿时头大,连忙示意身边协管去前头清道。
少妇却阻止道:“不需要,我们就这么过去。我听说这里很脏很乱,但进来后发现传言不实。”
格伦心想:“您要是早几天来,只怕要被臭的晕过去。现在这是被突击清理过的。”
虽然不清道,但格伦还是安排人手前呼后拥的跟着。
他落后少妇半步,看到管家对自己横眉冷目,又自觉的再退半步。
码头区的街道一向很窄,堵上一辆马车的话,行人就别想通过。
少妇走了百来米,发现许多街巷在大兴土木的整改。实在没法改的街道干脆禁止马车通行。
“维克多搞这么多工程,花了多少钱?”
“建设费用已经花掉上百金镑。”
“这么多?谁在替他管钱?”
“正是在下。”
少妇扭头看了眼格伦,仿佛此刻才认识对方,悠悠道:“格伦先生,你很受维克多信任嘛。”
格伦苦笑不已,心想:“夫人,你是不晓得维克多阁下搞的财务制度。
我是负责花钱,但还有马可世的人在负责审计。维克多阁下是不怎么管事,但财务和人事权拿捏的很紧。”
少妇左顾右看,越看越好奇。
这街道不同于贵族住的豪华街区,房屋低矮,院墙残缺。居民大多面黄肌瘦,畏畏缩缩。
看到少妇一行蜂拥出现,行人大多选择回避。偶尔有回避不了的,干脆面墙而立,不敢直视。
“那小子为什么要选择掌控这里?码头区能赚钱的行当全捏在内政部手里,穷鬼是榨不出什么油水的。”
走过两条街,视野骤然开阔。
码头区有五百多米长的江岸修建了码头和栈桥,可以同时供七八条百吨级客货船装卸。
对穿越者来说,几条百吨级的木船,简直不值一提。地球的驳船随便一条都上千吨。
可对于激流城而言,每天装卸两三百吨货物就是很了不起的物流水平。
码头很臭。
水面上漂浮着碎木、烂布、死老鼠。
苦力们背着沉重的货物,踩着晃悠悠的舷梯,像工蚁似得上下船只。
手持鞭子的监工在码头上守着,时刻准备给黑瘦的苦力来上几下。
水手大多粗鄙,带着酸臭的气味从船上下来,像被腌了十天半个月似得,令人作呕。
码头边有专门的小馆子做水手生意,吃饭的,洗浴的,还有皮肉生意的。
每有船只靠岸,码头便是一阵闹哄,七七八八的水手下了船,很快消失在各家馆子里。
周青峰跟几名内政部的官员站在码头一角,对着一块荒地滩涂指指点点。
双方互有争吵。
少妇自打靠近码头就抽出一条手帕捂住鼻子。跟随的管家更是对格伦直瞪眼,仿佛要怪罪于他。
这一群人太多,吸引周青峰的注意。他回头对领路的格伦喊了声:“怎么回事?”
格伦小步上前,弯了弯腰,谦卑的说道:“少爷,您母亲来了。”
为码头扩建的事,周青峰跟内政部的官员闹得很不愉快——官僚禁止他改动码头的任何设施。
这一声‘母亲’把他给气乐了。看到格伦身后的年轻少妇,他又是一愣,心想:“我哪来什么母亲?”
少妇见到周青峰,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喊道:“维克多,你在跟什么人争执?”
少年有时会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让人忽略他已是一名‘绅士’,是见习骑士,有一定特权的低阶贵族。
少妇身上却时刻保持这份贵气。
她的着装,她的仪态,她的眼神,她的语气,无时无刻在提醒旁人在跟谁说话?
几名内政部的官僚就很吃这套,见到少妇立马躬身行礼,表示自己的尊重。
周青峰跟这帮官僚吵半天了,也没见他们如此惺惺作态。
一名老官僚主动接过话头,解说发生了什么,“夫人,请别误会,我们跟维克多少爷并无争执。
只是少爷希望能扩建码头,并私人运营。
但没有议会的决议,谁也不能改动码头的任何设施,更不能将其独占。
这是铁律,我们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少妇点点头,先劝周青峰,“维克多,这几位先生说得没错。
没有议会的许可,城里很多公共设施确实是不许动的,也不许私人运营。”
几个官僚连说‘是啊,是啊,我们没有乱讲的’。周青峰脸色就很难看了。
少妇又看向几个官僚,“不过根据议会规定,如果是公益性设施,还是可以建设的,对吧?”
几个官僚顿时支吾。
少妇继续道:“如果我孩子捐款建设公益性设施,并且开放给城内任何人使用,就应该没问题,对吧?”
官僚们更加没话讲了。等周青峰目光转过来,他们只能承认确实有这么一条规定。
“但必须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不分阶层,不分家族。且必须交给内政部运营。”一名官僚刻意强调。
“没错,确实必须交给内政部运营。但我孩子现在是码头区的包税官,不是吗?有些潜规则还是可以用的。”少妇笑道,主动上前挽住周青峰的胳膊。
“维克多,议会的事,我比你了解,跟这几位谈是没用的。
他们不敢答应你什么。你想要改动码头,必须去议会,走上层路线。”
周青峰的胳膊蹭着少妇胸口,下意识的跟着对方走开。
他回头看见对方管家被格伦拉住,低声问道:“你是.....?”
少妇平静答道:“小维克多,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没学过怎么虚张声势吗?
我是索伦家的次女,约瑟夫.卡尔的遗孀,旁人嘴里的‘卡尔夫人’,也就是你的继母。
现在你得恭敬的叫我一声,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