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拉托当过三年的药剂师学徒,老药剂师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推荐我跟他的朋友,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学习。外科医生很容易获得优渥报酬和礼遇,但我不想引起权贵注意因此失去自由,十年前选择边缘的罗帕帕斯城落脚。这几年我积攒了不少人脉和声望,时常能接到富人和贵族的邀请,到他们的府邸或者城堡里看病。”
作为外科医生,出急诊是避免不了的事。
为此萨尔曼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有轮班的门房,有长期合作的马车(虽然有钱人通常会负责接送),还有用以应对各种情况的出诊箱,甚至培养了一个能够做基础清理、包扎、缝合与配药的学徒。
当那天晚上门被敲响时,他满以为不过又是一次普通的外出看诊。
虽然当时天已经黑了,又要出城,但因为那是一个有地位的老爷的庄园,又承诺了很丰厚的酬金,他没有多想就跟着走了。
病人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脸色苍白,已经晕过去了好几次,又不停地被唤醒。
萨尔曼一看就知道她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导致孩子危险了,虽然月份很大,但时间耽搁太久,孩子有很大的几率保不住。
当他向主人表示只能尽全力保住夫人的性命时,意外遭遇了激烈反对。他们请他的目的其实是催产,无论如何都要在母体死亡前把孩子生下来。
这种要求是很反常的,至少在莫克文王国是如此。
哪怕是谷仓里的农夫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孩子,萨尔曼心里非常诧异,但很明智地没有出言反驳——病人经不起耽搁,仗着房间里只有一个医生,他还是尽力抢救了那位夫人。
但仿佛奇迹般的,被产下的孩子并没有立即死亡,学徒被禁止踏入房间,萨尔曼只能一边抢救产妇一边照看婴儿,但他随即发现了那个新生儿有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没有哭。”萨尔曼低声说:“刚降生不会哭泣的例子很常见,我们通常会给予一点刺激,我用细针扎了那孩子的指尖他就哭了,但……我发现他的血是蓝色的。”
他从未见过人类的血液是这种颜色。
萨尔曼心里非常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隐蔽地擦干净了细针上沾到的血丝,也幸亏他这么做了——听到孩子的哭声后,就有好几个人不顾阻拦闯进了卧室,把孩子带走了。
他们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急切,甚至在还没有完全走出卧室的时候萨尔曼就听到有人压着嗓子问:“……看颜色……来了”
而在他们离开十分钟后,原本因为烧着壁炉而略微有些闷热的房间突然很奇怪地温度下降了,一股古怪的、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房间,原本情况已经温度的产妇开始浑身发抖,但此时房间里除了萨尔曼之外已经没有人了。
那个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人半清醒半疯癫地紧紧抓着他的手,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萨尔曼以为她是癔症发作,想要喂她喝下镇静药剂,但她对药物的反应很大,一看到药剂瓶就疯狂挣扎,大喊大叫,说她不要这个,会生下怪物。
如果这个时候萨尔曼还不明白他被卷入了什么事,那他就算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他冷静地强制让她镇静下来,不计成本地用珍贵药物维持住了她的生命——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小时后那个孩子又被抱回来了。
但这一次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们说孩子已经夭折,让萨尔曼最后给他洗了个澡,就在房子的花园里匆匆埋葬了。
“在清洗的时候我动了点手脚,又再次刺破了那孩子的手指,当时他的血液还未凝固,但这一次指尖的血就变成了红色。”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在意识模糊时的胡言乱语,他会真的以为第一次的蓝色血液是他的错觉。
“我尽力保住了她的生命,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猜因为这个我才保住了自己和学徒的生命。”萨尔曼医生垂眼看着手里的酒杯,声音很低沉:“我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但那个孩子的诞生一定经过某种非自然的干预,这种行为不论在哪种教义里都是极端邪恶的,他们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但我成功救回了她的性命……在孩子已经夭折的情况下,只有产妇还活着,他们才能对这一次失败进行复盘和分析,如果她的情况恶化,说不定还需要用到我……我又搬出了男爵大人作为借口,这才顺利脱身。”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萨尔曼医生遣散了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退掉房子卖掉家具,如果艾利卡和查理再晚到两个钟头,他就已经出城了。
“我自己也算不上正常人类了,因此对魔法和诅咒的感觉相当敏感,我很确定孩子被抱走后房间里那一瞬间的温度下降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也正因此这件事,当我听说城堡里禁锢了很多少女后不由得警觉起来,这才要求跟你们一起去……自古以来生命魔法都是禁忌,如果你们在接下来的旅途中遇到这类事件的痕迹,请千万不要探究和触碰,尽早脱身。”萨尔曼看着神情认真的艾利卡,诚恳地说。
早春的田野开始化绿,大路比寒冬时节要好走很多,商队不必躲风避雪,行进速度很快。
艾利卡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捏着一支玻璃钢笔陷入沉思。
随着她一路的足迹走来,白兰堡惯用的飞禽联络网也在多伦初步成型,但反应速度还略有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