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可能这样教导他的普莉西亚危在旦夕。
“我不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
兔头店长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这辆马车虽然是临时准备的,但和那本魔法书一样, 该做的准备一样不少。
光是他随便扫的几眼, 就能肯定车厢里至少有两件魔法物品具有屏蔽声音的作用。
公爵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他的状态不太对劲,看起来有点像发呆——兔头店长其实明白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前任公爵过早去世让他不得不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接下家族权柄,紧接着为了不让自己的婚姻成为遥控弟弟的工具,普莉西亚毅然接受远在另一片大陆的贵族求婚,为他掌权清走最后一个障碍, 从此白兰堡的一切都为他所用。
早早就扶着权杖长大的一个人,无能为力这个词对他来说应该是极端陌生的。
他本能明白自己不被允许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于是连最亲近信任的亲随都不被允许进入这辆马车。
但大概也是因为太过茫然, 才会把查理叫过来, 也许是那首关于桐木街22号的歌谣最终还是给公爵留下了印象。
自古以来人类的行为模式从未改变过。
一旦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无计可施,就会转头寻求另一种心理安慰——哪怕是神志清醒时嗤之以鼻的东西。
这样的德维特让查理感觉有点陌生,也有点不太舒服,虽然有点古怪,但他似乎更习惯看到对方趾高气昂,志在必得的模样。
其实公爵并没有再次开口询问他任何事,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
兔子店长面无表情地坐在公爵对面,心里一边寻找措辞,一边没来由地又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
那个令人厌恶的、心跳加速的噩梦。
你是一只兔子,查理。
兔头店长这样告诉自己,外面到处都是狮子,你有多大的能耐呢?你不应该冒险把脑袋探出洞口,这是极端不理智、冒险的行为——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去。
德维特低下头,看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事情不至于那么糟糕。”
他听到兔头店长说。
“把时间往后倒推,莫克文王室——国王得知‘圣杯’的存在至少是提法登基前,前任国王福烈里尚在的时候。老国王骁勇善战,不太像会寻求虚幻力量的人,但有些人到了暮年就会疯狂渴望重回巅峰,这一点暂时无可考证。有福烈里在,那个魔法师不太可能越过国王跟当时仍是七王子的提法直接交涉,因此很有可能有关圣杯的秘密,是作为国王的遗产被现存的几个王子所继承下来的。”查理用手指蘸了一点银杯里的热茶,在木质桌板上画下一个分岔图。
“根据福克斯的说法,巴洛耳公爵对艺术有超乎寻常的狂热,并不热衷权势倾轧。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提法早早把他排除出竞争对手的行列,并‘大方’地给了他高于莱斯罗普的爵位。”
“飞箱所在的房间包括装潢和密道都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提法尝试这件事应该时日不短。但王后克莉丝汀从未怀孕,这或许能说明在他眼里虽然都是孩子,但‘圣杯’和王嗣的意义是不同的。他是国王,目前所掌握的资源和进度至少在莫克文境内不会有人能超过他,因此他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代表莫克文王室——他和莱斯罗普的想法。”兔头店长在代表提法和莱斯罗普的两个圈中间画了一个等号。
德维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论是否整个莫克文王室都参与或预备参与这个疯狂的计划,在他们眼里,‘圣杯’的工具意义大于人格意义,很有可能他们并不承认那个可能存在的、顺应自己计划而生的孩子是自己的子嗣。
这就是提法用飞箱诱骗花院女孩的原因。
王后克莉丝汀出身高贵,身后是有另一个王国做靠山,如果她怀孕,生下的就会是王子。
而不是什么掌握力量的密钥。
如果莱斯罗普的想法跟提法一样,那么即使他有心在这个实验里插上一脚,对象也不会是自己求娶而来的,白兰公爵的亲姐姐。
公爵抿了抿嘴。
他开始有些后悔——这个情绪对他而言同样陌生。
他后悔自己来多伦大陆这个决定下得太晚。
克莉丝汀和普莉西亚不同,她的母国就在莫克文东边,两国因为这份联姻往来密切,提法不可能轻易动她。
把时间浪费在悔恨上不是德维特家的作风,德维特盯着桌板上已经半干的水渍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荆棘庄园。”
兔头店长:“?”
“不管那个医生所说是否属实,我们都切实亲眼看见过掌灯人。”公爵抬起眼睛:“‘它们是不老不死的灵,外人不能驱使’。这样的存在,即使是在自己的王都西里亚科奇,提法也无法使它们藏在飞箱里掩人耳目。如果掌灯人曾经出现在王都,哪怕国王下令掩住每一个臣民的口目,也瞒不过不受任何一个王国管辖的黑金家族。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听到过这类消息,这代表——”
查理的眉心一跳。
“这代表荆棘庄园的进展比王都还要超前!”
虽然离得远,但荆棘庄园属于罗帕帕斯城郊,远离王都——但离实验发源地,黛西夫人的城堡更近。
一个普通庄园的实力绝不会大于国王,如果提法进度落后于荆棘庄园,那么这个庄园的背后很有可能站着另一个大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