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街对面的少女,在普遍长袍头巾的环境里,她小巧的鼻尖上还有几点雀斑,高高扎起的蓬松马尾,青春明艳的脸庞与少见的短衫打扮无一不显眼——随着她的动作露出的蜜糖色皮肤十分漂亮,是这条刚度过冬天还未来得及苏醒的大街上少见的鲜活色彩。
这样的女孩在内陆王都可能不会引起过分注意,但在这种民风保守的小王国就很容易招惹麻烦,艾利卡只大略看了看,就发现至少有两拨人一直在盯着那个女孩。
但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旁人的视线,悠闲地买了不少椰枣和果仁,还有一些常见的香料,全都搭在身边那匹漂亮的小骆驼身上。
艾利卡没有多看,直接拐进了一家破败的手工地毯店。
这家店像是已经倒闭了好几年,橱窗里空无一物,木门上的颜色陈旧斑驳,使得原本应该色彩绚烂的图案像被蛀空了的树叶,透露出一股子无法挽救的颓唐气息来。
理所当然的,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木头柜台后面的架子似乎从来没有打扫过,几卷地毯潦草地搭在上面,跟店里其他陈设一样灰蒙蒙的,分不清究竟是原本编织物的颜色就是这么灰还是因为真的有一层灰土覆盖在上面。
一个瘦巴巴的店员坐在柜台后面,厚厚的眼镜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尖细的下巴和他被镜片放大的眼睛使他看起来像一只怪异的人形螳螂。
艾利卡走上前:“来杯火蚁酒。”
“这儿是地毯店,不是酒馆。”店员厌倦地回答。
“没关系,我自己带了杯子。”艾利卡答非所问地说着,往柜台上放了一枚亮晶晶的银币,朝上的那面是一个妖精图案的浮雕,崭新得像第一天铸出来的,衬得木头台面显得更脏了。
这不是拉巴巴塔自己的货币,但这个图案在多伦哪个国家都是硬通货:只有强盛的国家才有能力铸造妖精货币,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国家汇率都不错。
店员撩起眼皮看她。
艾利卡又拿出一枚银币,这一次数字面朝上,半叠在第一枚银币上。
“噢,好吧。”这个干瘪的店员咕哝着说,把这两枚银币随意地扫到柜台下的一个抽屉里,接着挪出柜台,把店门关上了,经管艾利卡怀疑是否有这个必要,那扇破门关不关都漏风,店里这么重的灰尘有一多半都是从门外的大街飘进门缝的。
“这边。”店员举着一个银质烛台,领着艾利卡穿过另一扇小门,门后是很长一段向下走道,狭窄得只能一个人通过,尽头又是一道门。
但这道门看起来比店门结实多了。
店员敲了敲门,低声说了两句话,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进去吧。”他转头对艾利卡说,冲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
艾利卡没有在意,而是把脖子上的围巾拉了起来,罩住了半张脸——再加上原本就包裹头发的头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店员不笑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样,径自贴着墙走了回去。
艾利卡倾身走进那扇门,门后是一个只到她腰部那么高的侏儒,粗声催促她动作快,然后重重把门锁上。
在外面绝对想不到门后的空间这么大,看起来仿佛把地毯店周围的都挖空了做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一群男人或坐或站在房间四周,只有最中央的空地上方有一盏大灯,亮得十分晃眼。
但灯光范围之外却异常昏暗。
艾利卡没有像个新人一样到处打量,而是随意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并不主动和周围的人搭话。
跟上方破败的地毯店不同,这下面的人们衣着打扮都跟窘迫毫无关联,甚至还有两个男人穿着很考究的笔挺外套,看起来像某个王家学院的老师。
不过大多数人跟艾利卡一样穿着适合抵御高温与风沙的本地长袍,他们五官深邃,眉毛几乎与眼眶压到一起,是很典型的拉巴巴塔本地长相。
尽管艾利卡的打扮与他们差不多,但还是有人很快发觉到她的存在。
“新来的?”一个大鼻子男人口音浓重地问她,他没有遮挡自己的脸,看起来相当面善。
艾利卡点点头,用通用语回答:“一个老朋友告诉我这里有刺激的把戏可看。”
“你是商人?”对方一脸恍然大悟:“还没到雨季呢,现在来可有点早。”
“第一次来,路程估计错误……别说这个了,今晚有什么节目?如果只是无聊的舞女,那我就要走人了。”艾利卡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口吻。
大鼻子男人哈哈一笑:“谁把你带来,又不告诉你这儿是干什么的?”
“他让我自己来看。”
“一个惊喜。”男人点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告诉你吧,这儿可不是跟舞嬛**的地方,严格来说,这儿一个女人都不会有,她们见不得这些东西。”
艾利卡稍微站直了些,语调略微上扬:“斗兽?”
说起男人的地下娱乐,斗兽无疑是最流行、最刺激感官的活动,但很多王国都禁止玩这个。
但禁止有什么用呢,不管是有钱的纨绔还是不得志的底层民众都喜欢这种血\\腥得令人热血沸腾的表演,一旦堕落成瘾,再严苛的律法也无法将这些东西完全根除。
男人嘿嘿一笑,心里再次确定了艾利卡就是一个闲的发慌的年轻公子哥儿。
艾利卡也笑,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她其实知道这儿是干什么的,跟斗兽一样残酷,却比斗兽更挑战观众心理底线的人类死亡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