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福克斯是否掌握了伯爵夫人也在盯梢自己丈夫这件事,如果他们只抓住了国王提法的动静,那黑金家族是绝无可能跟在位王权直接合作……伊茨法这个提议,除了想谋求助力之外,也有借此试探希弗士这一方的意思在。
骑士长看着伊茨法又开始喝茶,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对方喝茶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别扭,没有公爵日常品茶的优雅从容,也没有骑士团用凉茶当水解渴的吨吨吨,而是一小口一小口接连不断地喝,既没有仪态也没有效率。
仿佛只是单纯为了取暖。
但人家也不是白兰骑士,不归他管。
骑士长移开视线。
“你的意思是,莱斯罗普回国后会直奔庄园?”他说:“那么所谓的时机是在他到来之前还是之后?”
伊茨法想了想:“我认为我们最好能跟着伯爵大人一起进去。”
希弗士等他解释。
“国王没有全力去拉巴巴塔营救他,这对王室兄弟的矛盾已经被摆上台面,引发武装冲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相信伯爵匆匆返程,不回自己的领地而是直奔庄园,是因为他认为这里比领地更重要。”
实际上之所以南方领主的名号比伯爵更响,是因为他的封地不但物产丰饶,因为种植甜菜而发展起来的制糖产业还垄断王国市场,辐射周围几个国家——这应该算是提法封爵之际,为了稍微平衡过低的头衔所做让步。
但这一切在莱斯罗普眼中都不及这个封闭的庄园,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如果他们一定会起纷争,地点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希弗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武装力量面前,紧闭的大门和沉默握着草叉的农夫都不值一提,在决出胜利者之前,宅邸很有可能是混乱且失控的。”
但这并不代表坐观虎斗的人就此高枕无忧,如何穿过剑光避开马蹄并不被杀红了眼的冲突者当做敌人也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
伊兹法觉得靠自己不行,要等人带飞。
但骑士长觉得他在开玩笑。
如果真的爆发局部战争,处在争端中心哪怕穿着重甲全副武装也很难保证能全身而退,而看伊兹法这个样子别说重甲,常规的锁子甲都能压得他跑不动。
更别提除了敏捷还需要一定的格斗技巧用以防身,这个一杯茶能喝半小时的人知道长剑的正确握法吗?
听着伊兹法所谓的‘他们打架,我们趁无人注意溜墙缝跑进去捡漏’作战计划,希弗士感到很窒息。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如果是莱恩家的人,绝对不会一脸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至今为止伊兹法给他的印象是太过精明、任性、狡猾、玩弄人心、难以套话……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只毛皮漂亮的狐狸才第一次露出了和他那个憨弟弟西西如出一辙的鲁莽和天真来。
看那傻乎乎不自知的样子,确实是亲生兄弟没错了。
他只得详细科普了一番战场如何刀剑无眼,目前局部战争多以攻防为主,别说一个希弗士,就算再来两个,也很难在两方人马的争斗中斜插一脚,顺便还能把伊兹法拉扯进去。
伊兹法表示理解,但不接受他的推诿。
“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伊兹法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只要切实可行,我会交付合适的酬劳——到时候说不定连提法都要嫉妒你呢。”
希弗士心里微微一动。
提法与莱斯罗普的争端除了王位之外,无疑就是‘圣杯’。伊兹法这么说,是否表示福克斯在此事上掌握的情报比莫克文国王还要多?
“一旦正式爆发冲突,贸然出现无异于赤手空拳闯入失控的野牛群,后果难以预料。”希弗士理性地说:“要么赶在莱斯罗普之前潜入庄园等待冲突爆发,要么在战后从残桓断壁间寻找破绽,两者皆有风险。”
战前布防通常是最紧张的时期,外来者的行踪很有可能会在调度与筛查时暴露,除非找到相对安全的死角蛰伏;战后形势混乱,人疲马乏,对周边环境的警惕心会下降一些,但清点战利品向来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等到主力撤退后再潜入,很有可能根本剩不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伊兹法安静听完,想了想:“那就赶在莱斯罗普前面。”
这正好和希弗士的分析不谋而合,风险向来是与机会并存的,一味保守很有可能最后一场空。
而伊兹法如此痛快接受他的建议也让他有点儿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会再任性一点儿,很多惯于待在高位的人都有刚愎自用的毛病。
但希弗士没有被这种和谐讨论的气氛带偏。
他舒适地靠回椅背上,双手交叠,语气平和地问:“假设我同意合作,出于安全考虑,彼此都要开诚布公才好。”
伊兹法无辜地看着他:“你指什么?”
“我需要荆棘庄园的秘密和证据。”希弗士率先说:“你呢?”
互相试探推拉在别的时候也许是有趣的感情游戏,放在严肃的工作里就很不合适,不管时间多么短暂,希弗士都不会将后背亮给不值得信任的对象,长得再好看都不行。
伊兹法垂下眼睛,想要再和一口茶,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于是自己动手,在倒茶的间隙里飞快盘算了一下。
和初印象一样,这个男人远比他的外表更难缠。
彬彬有礼,待人体贴,身手不凡,反应很快。
虽然没有直接诱惑过对方,但伊兹法在他面前曾无往不利的各种风情都像是掉进深潭里的石头,毫无半点回响,以至于他至今都拿不准应该以何种面目同他相处会对自己更有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