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黑金家族有四个,福克斯、伍尔夫、吉本、莱恩,除了伍尔夫与吉本,另两个家族向来都与其他几位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家族根据地相互离得很远,几百年前是一家的说法站不住脚,而近两百年互相通婚的情况也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不存在血脉共通。
所以希弗士更倾向于圣杯只会来自于其中一个或两个家族。
如果是一个,很有可能是向来带点儿避世意味,常住高山冰原的莱恩家族,如果是两个,那么来往相对频繁的伍尔夫和吉本的可能性就相当大。
“你认为是哪一个?”他问道。
兔头店长一脸严肃:“我认为骑士长很靠谱,本人同意他的一切意见。”
出于他意料的是这种明显的无赖态度并没有激怒公爵,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放回信纸上。
这让反而让查理有些不自在。
不只是因为刚才的对答,还有从对答里反应出最近公爵的变化——白兰公爵的性格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很少再会被他有意或无意的撩拨激到,更多时候他就像刚才那样,不生气,但也没有其他情绪反应。
用合乎礼仪的贵族用语来形容,是宽容。
用兔头店长的话来说,是看傻子的眼神。
没有人会跟一个傻瓜计较。
令他不安的正是这一点,以公爵的性格来看,任何敷衍与隐瞒在他面前都不应该是如此容易被宽容的,唯一的解释是对方洞察到了他不愿参与圣杯相关讨论的原因。
也许他对自己的身份也已经多少起了怀疑。
所以德维特知道的越多,他就越不能轻易开口——这位年轻的公爵在推敲分析上的天赋实在令人难以防备,查理并不想试探他究竟猜到了多少。
如果可以,查理希望关于圣杯的一切被永远埋在地底,但总有人不断挖掘,探究的人多了,秘密总有一天会变得不是秘密。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经他之口暴露于人前,于是除了装傻他别无选择。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公爵现在默许了他的装傻。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在此取得了一种短暂而微妙的诡异平衡。
“希弗士要带着伊兹法进入农庄。”德维特继续读信,眉头微微蹙起:“根据时间推算,莱斯罗普应该已经抵达。”
说不定都已经打起来了。
“你预备拿这个姐夫怎么办?”兔头店长故意小心眼地问,果然被公爵横了一眼。
在知道了诸多内情后,德维特愈加不喜欢姐夫这个称呼,他更愿意把对方称为“不识廉耻的贼”。
他摘走了原本应该娇艳绽放的勒梅那蔷薇,却没有给予相应的呵护,这让白兰堡上下都憋着一肚子火。
“提法的亲兵应该也到了,谁死了我都会开一瓶好酒。”德维特懒洋洋地说:“两个都死了,我就向莫克文请战。”
把这个王国打下来给普莉西亚用来抚养他的小外甥。
话是这么说,莱斯罗普亲战还有可能,但提法大概不会轻易离开王城——如果他如此好斗,王都也不会至今还有老国王更属意莱斯罗普继位的传言。
其实德维特对提法那个怂包是否真的有跟兄弟兵刃相向的魄力还保持怀疑态度,但无论是结局如何,总有人要元气大伤。
如果提法成功把莱斯罗普宰了,南方领主不复存在,他以莫丁康帝国之名施压,那一片富饶的领地决计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至于伯爵的头衔……哪怕普莉西亚不能立刻争取到,作为遗孀她也已经怀有身孕,如果运作得当,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莱斯罗普能一鼓作气把提法宰了夺权更好,趁他战后元气大伤要了他的命,王室剩余那几个只会吃喝享乐的废物不值一提,以普莉西亚的本事,就此握住王国权柄并不难。
到时候由勒梅那暗中扶持莫克文蛰伏几年稳住局势,他有自信能和姐姐一起联手把外甥送进争夺多伦帝国的棋局中。
简直不能更美滋滋。
“提法不会踏入战场的。”兔头店长提醒他:“如果除非冲突扩大,莱斯罗普反攻王城……”
德维特抬眼看他,对上眼神后查理突然停住了。
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莱斯罗普赶回庄园,普莉西亚前往白桥——现在已经快抵达了,而提法在王城西里亚科奇,也许在等着收割并接手兄弟的野心。
他忽略了什么?
像是被兔头店长少见的困惑表情取悦了,公爵心情很好地提示道:“提法不需要亲临战场,但这不代表他能安全无虞。”
查理飞快在脑海里盘算起来,这对兄弟的争斗归根到底是因为多年不和与利益冲突,如果战局里还有第三人或第四人,一定也是利益相关方。还有谁跟他们利益相关?公爵巴洛耳?不,他调查过此人,一年里有半年时间在床上养病,至今没有子嗣。
老国王的大部分儿子都死了,公主外嫁极少回国,不太可能在这次动荡中插手,还有谁?
德维特话语里的指代意味很明显,“他”针对的是提法,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跟莱斯罗普利益一致。
查理睁大眼睛,看向德维特,不太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克莉丝汀?”
提法的王后,莱斯罗普的情人。
她会在这个节骨眼在王城生事吗?
德维特没有说话,但表情微妙,查理盯着他那双浅色的眼瞳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另一个野心勃勃的德维特,普莉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