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突然骚动起来, 方寸大乱的乌鸦们也证实了这一点, 它们硬生生止住了朝水面而去的冲势,大部分黑色大鸟都紧急掉头,拼命拍打翅膀要往更高处飞去。
可惜它们的速度不够快。
只有少数视力超群的人能依稀看到,港口上空突然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仿佛没有实质的闪电,它移动的速度快得只能叫人勉强捕捉到残影,但可以明确的是闪电所到之处, 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扫过大片乌鸦,那些可憎的鸟甚至来不及粗哑地哀叫出声, 就失去了生命。
趁着混乱, 海斯廷早已回到客船附近, 甚至没有使用跳板,就攀着船舷垂下的铁索爬了上去,一路不忘防备那些失去理性的乌鸦突然袭击,但他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应该说,自从乌鸦群出现开始,他们身处的这艘船周边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包括邻近他们的几艘船,船杆的瞭望台上半只乌鸦都没有。
希洛在上面接应他,海斯廷双脚刚落到甲板上,红发少年就给他递上了一副毛茸茸的……
“耳套?”海斯廷的耳膜还一鼓一鼓地疼。
他的抗魔体质刚才没有发挥作用,说明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与魔法无关,由此判断应该更类似声波。
海斯廷没有戴上耳套,而是拿在手里,希洛见他不戴,就示意进船舱里说话。
“路易从水下潜伏而出,刺杀了艾莲娜。”海斯廷先把自己所见之事一五一十说出:“但他的刀还未来得及拔出,查理先生就从船上跳下,连同两人一起扑到水里,然后,”他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在想更准确的措辞:“水中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把他们都吞了下去,至此消失。”
他用的词不是失踪,而是消失。
因为他是第一个赶到水边的,那里算是浅水区,更不提还有个码头阶梯,水面无风,码头下也没有暗流,这么短的时间差内绝不可能把人一瞬间冲到远处,但海斯廷发誓他们入了水后就立即消失了,连个气泡都没有冒上来。
更叫他意外的事,从未离开过船舱的公爵听到描述后,就点点头,仿佛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连尤金也是。
“如果艾莲娜死了,他估计要顺势跑到天涯海角。”德维特看着海斯廷:“你能确定那个魔女一刀毙命了吗?”
海斯廷摇摇头。
路易是伍尔夫家族出身,这种人家和正经贵族不同,从不把时间浪费在切磋礼仪和讲究形体姿势的决斗法,他们从小学习的都是真正的杀人技,即使事出突然,海斯廷也能清楚看到那一刀是整整捅进了心窝的位置。
如果是普通人挨上那么一刀,不到十分钟就要死透了。
但对方毕竟是魔女,而且力量强大,虽然不擅长近身格斗,但多少都会做些防护补齐自己的短板。
“我看到那把刀刺进她的心脏,但那个时候艾莲娜预备逃走,正在变形。”海斯廷虽然不学魔法,但基础理论是懂的,当时的魔女多半是要依靠乌鸦拟态遁走,只是路易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
如果当时她正在施展魔法,就确实不能以正常人的逻辑判断那一刀对她而言是否致命。
德维特皱起眉头。
前几次对话和微妙的反应让德维特明白,查理其实需要艾莲娜的诅咒作为身份伪装,尤其是进入伍尔夫家族的势力范围后他的状态就尤为紧绷,说明他的原本面目对这个家族而言是个禁忌的存在——但同时,和他长相相似的路易却在其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说明此种禁忌与利益冲突的仇敌无关,而是源自他的‘存在’本身。
除了圣杯,还会有什么人的存在会刺激到黑金家族?
如果真是如此,他和路易应该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每代圣杯应该都仅有一人,会是他们其中哪一个?
无论是谁,这对双胞胎都不会松口承认此事,而且照查理这么费劲心力维持自己的兔子脑袋来看,恐怕在人前他们都不会轻易承认彼此的存在。
换句话说,禁忌的关键并不单独在于查理或路易,而在于“双胞胎”这个事实。
“不可轻易谈论路易。”德维特说:“就当此人与我们毫无关系。”
除了隐约觉察到什么的希弗士,海斯廷几人都不明白公爵这个命令从何而来,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遵循了吩咐,尤其是霍尔,不动声色地打消了私下调查兔头店长与白桥两大黑金家族之间关系的计划。
德维特视线扫了房间内众人一圈,垂眼沉思。
路易这个人,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麻烦,以查理来说,路易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虽然这个威胁是双方的,但仍旧是威胁。对普莉西亚来说同样危险,一旦有人将他和莫克文伯爵夫人联系起来,进而怀疑起她未出世的孩子血统是否纯正,那么迄今为止的计划就岌岌可危。
偏偏又不能干脆弄死他。
普莉西亚就不说了,看查理顶着个兔头还美不滋的模样,恐怕对这个兄弟的感情还很深。
那么为了隐瞒身份,以公爵对兔头的了解,只要当时艾莲娜还活着,他一定会出手抢救。能瞬间把几个大活人从水里带走的应该是达比思乌肚鱼,那种珍兽能随意改变体型,速度也很惊人,短时间内顺着水道进入某个邻近城市找个医生不会很难。
但问题是,那条鱼游到了哪儿?
路易是一定会回来的,普莉西亚的船还停在港口,拍卖会即将开始,作为伍尔夫高层他不会轻易缺席。
至于查理,科特还在白桥,他多半也会回来,问题是,什么时候或者以什么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