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苟言笑的强大家主对儿子的鞭策无疑是严厉的,对女儿却相当温和,每年相当于王国社交季的时候,白桥内也会有类似的活动,他会为每个女儿早早物色家族里的青年才俊,结果最小的女儿普利玛12岁第一次进入社交圈就看上了路易。
那时候比她大4岁的路易自己都没成年,虽然法希姆早早就放手让他接触各种事物,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大多数人还把他当做法希姆的尾巴,只有普利玛小姐一眼就认定了这个男孩,十年都未改口过。
可惜路易和她一样坚定,从未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都一样固执。
“如果是和她爸爸一起来,我就见她。”路易懒洋洋地说。
发烧并没有让他的脑子糊涂,身体越是发烫路易反而越是冷静,他不太耐烦亚历山大的话题一直围着绯闻打转,但对方下一句话就让他稍微打起来精神。
“哈利夫大人也很关心您,这是普利玛小姐最后传达的口信。”亚历山大说。“所以,您是怎么想的?”
作为家族高层,路易遇袭这件事确实在最短时间内在白桥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路易有没有丧命。
毕竟整整失联了七个小时,而成功那五把椅子之一坐下时的路易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得已经过了好几年,仍旧有人认为他德不配位。
其实如果路易愿意,在普利玛小姐用昂贵的魔法石通讯时亲自安抚她,表示自己虽然受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会很快动身回白桥,就能浇熄一大半正在沸腾的阴谋。
但他连表面功夫的温柔都不愿意做,而是委托贴身助手亚历山大代为应答,这才连亚历山大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他也只是随口念叨两句,实际上路易对大部分女性都很温柔,如果不是她的身份,跟一个漂亮姑娘来一场恋爱并不是什么难题。
倒不是路易假清高,谁都知道虽然伍尔夫家无法直接继承权利,但有长辈铺路和草根奋斗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就连路易自己也是法希姆一手托上来的,如果他松口和普利玛小姐结婚,哈利夫至少会花更大力气栽培他——如果他的能力和野心都在线,就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狼王。
但这只是大众的看法,路易不觉得哈利夫会因为宠爱女儿就亲手扶植自己的敌人。
是的,敌人。
年老让贤都是糊弄人的屁话,在权位上坐久了,谁舍得拱手让出一切?
特别是哈利夫,这个男人看似威严公平,但作为离他最近的高层干部之一,路易能感觉到他一年比一年紧绷的状态,对外掩饰得再好也没用。
哈利夫老了。
路易心想。
对衰老的恐惧会化成无处不在的防备,不管他跟谁说起路易不错,希望普利玛心想事成,都始终没有动用地位强行要求路易在这件事上低头。
哈利夫在警惕任何被人称作自己接班人的对象。
既然如此,路易也就没有要求自己花费心思和普利玛相处:那个女孩是真的单纯,她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相信自己和路易交往不顺利的原因是因为对诗歌的不同喜好、繁重的工作和变幻多端的天气的人了。
“你指的是什么?”路易看了一眼内室里的大床,此刻他皮肤酸痛,不太想挪动。
亚历山大皱眉:“回去之后的说辞。正常人不可能在水里泡好几个小时不往上浮,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人在捞你,结果半夜突然自己冒出来就算了,还‘受了伤’。”他比了比手里还剩一截的纱布:“其实你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如果那一位问起,你也要向他讲述那个与魔女缠斗时被水流冲走,血腥引来大鱼一番缠斗后挣扎上岸步行归来的离奇故事吗?还有那些礼物篮子……我们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小事就要向客人道歉了?更何况有些都不是我们的客人。”
这一次护卫伯爵夫人的工作来得仓促,亚历山大被留在白桥进行工作扫尾,晚路易一步抵达福星市,但就是在这儿,他发现自己的老板行为越来越反常。
希望不是迟来的叛逆期,路易在家族里可不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对他虎视眈眈呢,太过放飞很容易露出破绽,在白桥那种地方,开小差时常就意味着死亡。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路易。
“他不会问的。”路易说:“如果还有人追问,你就再编些细节进去,打开想象力。”
亚历山大举手:“好吧好吧——你如果实在很困,需要我抱你上\\床吗?”他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路易不时会瞟一眼内室的眼神,眼下已经是后半夜了,路易还在发烧,不管有什么事,都确实不适宜再继续讨论下去。
路易闭上眼睛:“把灯关上就行了。”
“床上会舒服些——”亚历山大还想继续劝说,就看到他老板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自己。
这是要他闭嘴的意思。
亚历山大只好妥协,临到门口又转了回来,从内室拿了一床被子,鼓鼓囊囊地堆在路易身上。“我一个小时候再来看看退烧了没有。”
路易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亚历山大轻轻把门带上的声音,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家族里很多人都以为法希姆给了路易一切,名字、身份、财富和事业前景,但其实路易从舅舅那里继承的有用东西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多,亚历山大就是其中之一。
即使没有法希姆,亚历山大也在和他一起成长的过程中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可信,不过路易并没有因此向他透露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