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特偏过头,看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
“我刚才在毯子上找到一根掉落的金发。”查理得意地说:“你不会以为我毫无准备吧?”
“抱歉,我不明白。”公爵作出一副虚假而彬彬有礼的样子,礼貌提问:“我们能用一根头发做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一根’这个词的语气。德维特公爵每年秋天都会到乡间别墅度假打猎,他很清楚,哪怕是血统最优良的小猎犬也很难凭区区一根头发追踪气味,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有兔子,没有猎犬。
而且根据观察,查理除了空有兔子的外表之外并没有多出什么非人类的天赋来,比如说只吃草就能活下去什么的。
查理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脱下手套,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用那张纸和一根小树枝叠出了一个小巧可爱的风车来,那根金发被缠到了风车把手上。
“看。”他献宝似的说。
“我已经过了需要玩具的年龄了,先生。”公爵不打算捧场。
“这是寻人风车。”查理耐心地说:“我是蒙特利埃学院的全优毕业生,这个名誉可不是靠连续三年获得最受欢迎男学生代表赢来的。”
寻人魔法,德维特并不陌生,但这类魔法的正统操作应该是“通过罗盘、沙子或清水为媒介,并根据操作人的魔力深浅直接影响准确度和有效时间长短”,出自《魔法起源与基本原理.第一部》(赫西.格鲁金斯奇著)——没错,虽然并没有学习魔法的意愿,但从小接受高强度教育,堪称博览群书的德维特公爵各方面的理论基础都打得相当扎实。
他确定在看过的书里,即便是衍生魔法也没有用风车来操作的。
查理仿佛没有感觉到公爵大人对自己的野路子魔法的鄙视,他轻快地把风车插到身下大驴的挽具上,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小风车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这种魔法效力无法维持太久。”这回换查理走到前面带路:“只要方向正确,风车就不会停止转动,所以我们只需要参考风车随时调整……哎哟。”
他摸了摸脑袋,转头瞪着公爵。对方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一个小松塔,显然刚才就是拿这玩意砸他的。
“既然你也会魔法,为什么不想办法解除诅咒?”德维特问。
完全没有学习过魔法的人对待魔法就跟神迹差不多,无法理解也无法施展,更无法抵御,只有系统地学习过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运转原理。
不过绝大多数普通人也没有这种学习机会,甚至能识字的人都很少——文化传承永远是掌握在特权阶级手中的。
“哥伦布身上的诅咒本来就很复杂,时间又过了很久,残留下来的痕迹已经被磨损得差不多了。”店长对他怒目而视:“要解开一个魔法公式至少要满足几个基本的已知条件,光凭哥伦布身上的一点线索很难反推出来。而艾莲娜得到了这种力量的传承,只要她愿意,就能很快解开诅咒。”
“那你自己的呢?”德维特慢吞吞地问:“我记得你的脑袋是艾莲娜的杰作,严格来说,你不是她的学长吗?”
言下之意就是查理解不开艾莲娜的诅咒=被后辈反超得很惨=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查理愣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说:“我的算术一向不太好。”
“我以为‘全优’的意思是包括所有的学科。”
“确实包括!我说的不太好意思是至少也在水准线以上。实际上我其他的……”
“那么艾莲娜至少是大大超过了水准线了吧?包括实践操作这一科?”
店长被堵得有点生气,觉得这孩子十分得理不饶人,还不爱给人面子。
幸好这时他的小风车开始善解人意转得越来越快,为了不让马蹄声惊动目标,两人都下了马,没有带上灯,悄悄摸黑往前走。
他们穿过一片小麦田,地上还有一些没有划开的残雪,走起来有点费劲。田地尽头的小坡下是一个低矮的小谷仓,如果地头远远看,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稻草屋顶,很容易就被忽略掉了。
谷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修理,一些木板歪歪斜斜地掉了一半,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一些农具和一匹白马。
但并没有人在里面。
“我就说,他的马和斗篷在夜里显眼得跟路灯差不多,一定会藏起来。”德维特嗤笑道。
“嘘。”查理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静听。
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往里走。他们没有点灯,而是尽可能不出声地跟了上去。
脚步声很快就停住了,接着就是斗篷摩擦的声音。
因为熬夜而脾气逐渐暴躁的公爵显然已经厌倦这个捉迷藏游戏了,他快步上前,还不等查理制止他,就打响了火石,点亮了手里的马灯——长长的金卷发柔顺地垂落到背上,原本品红色的大斗篷显然是翻了个面穿,现在是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天鹅绒,斗篷的主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丛枯萎的罗勒前,被公爵的动静惊得转过头,大大的蓝眼睛被马灯的光闪了一下,不得不闭上眼睛。
而他攥着xx的手甚至忘了收回去。
作为一个因为洁癖而私生活出奇干净的贵族被眼前离奇的一幕惊到了,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查理走上前,透过公爵的肩膀观察了一下此时此刻的形式。
“我们好像有点没礼貌。”兔头含蓄地点评道:“都被吓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帽站着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