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高级魔法师倒是有可能, 在阿兹曼的理解里只有魔法和诅咒能如此迅速地杀死这么多人,可被暴力破坏的马车却让这个推理很矛盾——破案也不是他的长处, 擅长这个的长老此刻下落不明, 虽然阿兹曼不喜欢路易, 但此刻他绝不希望路易也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下水道里。
因为哈利夫很明显地对长老们的性命并不上心,先前阿丹和路易的事都没能让他展露出一丁点儿的遗憾或痛心,第一反应只是冷酷地将他们的权力职责分流到了活着的人身上。
路易和阿丹是最年轻的长老,能力出众前途无量,失去这样的人都不能令哈利夫动容,此刻阿兹曼已经很难欺骗自己他们这几个剩下的长老在家主心里的地位会有所不同。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和自私,当哈利夫用如此冷酷的态度对待别人的时候,阿兹曼心里只有暗喜,但和他资历差不多且交好的卡梅伦也遭遇不测时,兔死狐悲的惶恐令他站都站不起来。
“亚瑟呢?”他勉强定了定神,询问道:“亚瑟去哪儿了?”
“亚瑟先生到天堂岛去了,卡梅伦先生请他负责两边沟通……”
“加派安保——不,先让他回来。”阿兹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时候长老不应该再单独行动了。”
他自言自语般说:“对,不能单独行动。把路易的人手全都调过来,保护我们……和哈利夫大人。”
阿兹曼得到了可以暂代行权的家主信物,路易此时不在,除了哈利夫的护卫队,内城的武装力量大部分可以说握在他手里,这个认知使他稍微安心了一点儿,卡梅伦白日遇袭的遭遇让他阴影很重,惊慌失措的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这几起事件背后的深意,只是下意识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阿兹曼忽略了很多事,例如封锁消息以免造成动荡恐慌,例如加强客人安保防止事态恶化,再例如投入精力追查凶手……这些该干的事他一件也没干。
因此“伍尔夫家的一个长老在大白天里被人跟钉肉串似的刺死在马车里”这件事比内城最著名的交际花的桃色新闻传播得还快还广,并不可避免地经过了好几次加工,其中最得到群众认可的版本是“有人在内城唤醒了古老沉睡的邪魔,因为得不到血肉滋养,祂正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随机杀人,最近好几起命案其实都是邪魔所为”。
“什么样的邪魔会在大白天杀人?”?一个马车夫低声跟同伴说:“月夜狼人、深夜吸血鬼、阴天魔女……这些邪恶的东西哪个不是忌讳太阳的?我不相信。”
“非要讨论这个吗?我全身都毛毛的……如果不是该死的罢工,赶车这种事根本用不到我。娘的,要是我的妻子知道我成了车夫,一定要吵闹着回娘家。”
“谁说不是呢。”起话头的车夫叹了口气,他们虽然不是富人,也没有资格冠以伍尔夫之名,但却也是实实在在内城出生长大的,跟天堂岛的人有本质的区别——哪怕他们生活相对拮据,还不如一部分在内城工作的天堂岛人存款多,他们内心也认为自己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出身上都更高贵一些,耻于与那些“下等人”为伍。
“别抱怨了……他们是不是要出来了?”他同伴张望了一下。对方精神一振,跳下踏板快步回到自己车上,然后冲身后还在打盹的马车夫“嘘”了一声,示意他要开工了——他们似乎是要护送某个了不得的人物,出发前曾被耳提面命不能出错。
还在反应及时,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簇拥一个穿兜帽的人从通道走出,毫不停留地直接朝马车走来,然后把中心人物推上了马车。
这个举动让马车夫多看了一眼:不是大人物吗?刚才那个动作好像有些粗暴,莫非是他眼花了?
“别东张西望!”带头的武装男子留意到视线呵斥了一句,吓得他转过头去。
但他没有看错,那个动作确实粗暴,被一把推进车厢的吉姆差点扑倒在地板上,虽然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但膝盖还是重重地磕了一下。
但不怎么疼。
吉姆反应迟钝地拉上车门,坐在地板上发呆。
他已经恍惚很久了,自从一个前辈告诉他,他的哥哥杰森被人打死了以后。
对方很喜欢这种八卦,拉着吉姆事无巨细地说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看场地的时间到了,说不定接下来还要预测一番天堂岛与内城大冲突的关键时间点。
吉姆先是震惊,狂怒(认为这是毫无来由的传言),再到后面越听越心凉的绝望,他在内城工作了好几年,心里知道那些毫无道理却极其残忍的事内城人确实是能干得出的,尤其对象来自天堂的。
过硬的职业素养没有让他立即崩溃,但也无法让他支撑理智,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人牵着走,指挥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直到刚才磕了一下,他才宛如噩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有点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也不太确定自己今天遭遇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么强壮的杰森怎么会被人打死呢?吉姆的手脚异常冰凉,下意识把自己蜷成一团,双目无神的抬头,眼中没有焦距。
如果不是幻觉,又怎么会有一只兔子在马车里呢?
兔子?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车厢凳板被从下面顶了起来,从原本用作储物的空间里探出一个兔子……脑袋。
“还好你没有一屁股坐下来,不然我只好用力把你掀翻了。劳驾搭把手——咦?”从狭窄空间里奋力爬起的查理趴在边缘,和坐在车厢地板上的吉姆视线对了个正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