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玛很爱父亲, 会愿意为此牺牲的, 哈利夫心想。她断然不会跟那些靠他过上高贵生活, 却不愿回报半分的白眼狼一样,精神崩溃大喊大叫,还胆敢诅咒他。
“再占卜一次。”他对香耶提出要求:“探寻普利玛的所在。”
“寻人魔法需要冷却灵感,在一次日出日落的周期里同一个人只能定位一次。”香耶说。
“那就让你的那些表兄弟试试。”不过半天光景,哈利夫的眼皮比昨天更耷拉了几分,看起来很阴沉:“你们都擅长这些鬼鬼祟祟的技巧。”
香耶抿唇,今晚的连衫长裙束腰系得太紧,使她感觉心脏都要被挤出来了,她忍住呕吐的冲动:“ 那也需要普利玛随身携带的东西,如果让他们去取……”
哈利夫看了她一眼,像是惊奇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让你进入宅邸,是因为你既漂亮又懂事,还有才华。”他似笑非笑地说:“你是特别的,至于表兄弟就不必了。马车上有普利玛的首饰,你要去亲自挑选吗?”
香耶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离开了包间,身边跟着的侍从都是伍尔夫,在他们面前她可以因为哈利夫对吉本的蔑视感到被冒犯,但绝不能漏出一星半点的心虚或者其他心思,因为哈利夫对她从未真正信任过。
只是她也没辜负这份疑心就是了。香耶在心里冷笑一声,刻意把步伐迈得很快,精细有余但实用不足的鞋跟难以适应这种节奏,在她即将走过连接二楼所有包间的走廊时,一个踩不稳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倒在和她擦肩而过的男人身上。
“对不起。”香耶微微仰着头,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串摄人心魄的红宝石项链,和她精致的红唇相互衬映,顺手扶了她一把的男人看呆了,两秒后才回过神来,轻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是否愿意让他去买一双新鞋子为她换上。
原本想上前的两个随从垂下眼睛,把鄙夷的神情藏了起来,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轻咳了一声。大部分宾客都集中在礼堂大厅,会上这层楼的都是有钱的贵客,他们不愿意节外生枝,只得委婉提醒这对男女的举动不太合时宜。
于是路人只能遗憾地放开她,看着香耶摇曳生姿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直到身边都空无一人后,他才重新迈步——但他并没有走向任何一个包间,而是顺着走廊往里走,里面是更为隐蔽的吸烟室和盥洗室。
他被擦得光亮无比的皮鞋在地板上没有踩出半点声音,现在只差一刻钟就到八点了,礼堂大厅已经传来乐队的演奏声,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
于是他闪进一间宽阔的盥洗室,里面安静得连水滴声都没有,男人快步走到靠墙一排水池最里面的位置,随手把帽子和手杖扔在大理石台面上,又拽下手套,凑到镜边的镜子前仔细端详。
原本洁白的手套被印上了一个不起眼的紫色印记,弯曲的线条看起来像一条蛇。
这是香耶的警告信号。
他的视线从手套移到镜中自己的脸上,原本清晰的镜面突然像水似的产生了不断荡开的波纹,男人的脸也跟着波纹扭曲了起来,几声令人牙酸的骨头咯咯声后,原本合身的男士礼服也变得空荡起来,高大健壮,留有漂亮小胡子的男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水池前瘦小的男人:他的身高不会超过五英尺四英寸,头发稀疏,面部扁平,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吸引异性的地方。
他把已经变得不合身的外套塞进水池里,又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外套融化了,几条和黑色外套一个颜色的蛇顺着溢出水池边缘的水落到地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外游去。
“去吧,小乖乖。”男人低声说:“替我看着点儿狼。”
说完,他跟在那几条蛇后面,也走出了盥洗室。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直淌,几分钟后,一只手拧了拧被雕成狼爪的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海斯廷俊秀的脸倒映在水龙头上方的镜子里,他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水池,又回头看了看他刚才所在的——正对这个龙头,处在盥洗室最角落,唯一一个向外开了窗的狭小扫帚间。
***
“占星师会压轴出场,但如果哈利夫决心流拍,何必出现在这里?”德维特决心再也不看卡在门缝的虫子一眼。
“作为家主总要露个面,尤其是阿丹死了。”查理说:“莱恩家果然下手够狠。”
作为有限的知情人,他们知道阿丹并不是瓦里西娅动的手,似乎是辈分更小的一个姑娘,估计也是因为如此才经验不足,没有确认阿丹彻底死亡就离开了,不像卡梅伦和他一干倒霉的随从,差不多每个人都被砍成了两半,血流了半条街,即使用精灵果实把他们埋起来也救不活。
“莱恩和福克斯都没有直接承诺会共同对付伍尔夫,估计都意识到有人比他们更迫切,都是一群滑头。”查理对此不太满意:“哈利夫现在一定在找路易和普利玛,他肯定没有耐心在这里观看一群富豪竞拍。”
“所以?”
“所以【蠕动邮差】的存在很有必要,它可以代替我们监视哈利夫的动静,等他离场就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那半拉毛虫屁股又开始疯狂扭动起来。
查理瞥了一眼就立即紧张地起身,过去把纸叠青虫抽回来,绿毛虫在他掌心蜷缩成一个紧张的球。
很明显是在害怕。
查理不动声色地把门打开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好让他张望门外发生了什么事,但走廊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