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路易了,让路易敞开心扉是件很难的事,哪怕是查理大多数时候也是靠默契和灵感才能把路易的想法猜个□□分。
所以普莉西亚感到不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下查理也是如此,他只是习惯不把焦虑表现出来, 以免影响到身边的人。
“你能告诉我, 路易到哪去了吗?”普莉西亚很珍惜能正常说话的间隙, 完全摒弃了贵族喜欢拐弯抹角的委婉做派,等休息室里只剩下查理之后,立刻开门见山地问。
查理思考了一秒钟,路易从未向普莉西亚透露过他们兄弟与圣杯的关系,而普莉西亚也是莱斯罗普追求圣杯的疯狂之路上的受害者,他不想擅自替路易做决定,于是斟酌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确定。但我猜他可能去找哈利夫了。”
普莉西亚知道路易不喜欢哈利夫,但是——
“他要杀了哈利夫取而代之吗?”普莉西亚仰着脸问查理。
可以,不愧是你。查理咳了一声:“他确实想杀哈利夫,但不是为了取代他。”
实际上路易或许算是世界上对伍尔夫这个名字最不屑一顾的人,至于那些鄙夷了黑金家族几百年的贵族,他们的厌恶从来就不包括这几个庞然大物所积累的财富。
“一定要说的话,这大概算是复仇。”查理思索了一下:“路易意志向来坚定,这是他从小就树起的目标。”
“那就是因为仇恨。”普莉西亚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或者你们,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吗?”
“我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查理这么回答她。
德维特没有留在休息室里旁听他们的谈话,但查理信守承诺,他和普莉西亚大概只独处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在这期间萨尔曼已经做了一些基础消毒,正在紧急给普利玛培训一些接生的常识,琥珀在一旁也跟着听,但有点控制不住被吓得有点变形的表情。
查理走向德维特,两人离得很近,从边上看很像查理正在低头靠在德维特颈边,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很低,只有疲惫的翡翠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我得去一趟。”查理轻声说:“路易不能……我们不能分开,他今晚一定做了流血的准备。”
而同处一个空间的双胞胎中一旦有人流血,他们之间谁是圣杯这件事就将不再是秘密,掌灯人的行动把答案展示给所有关心此事的人。
德维特抬眼,看向萨尔曼医生的方向。
“你留在这里。”查理接着说:“路易本来应该也在这里,我不能再从普莉西亚身边把你带走。”
“他做了流血的准备,那你呢?”德维特问。
查理没有作声,但德维特似乎本来也没指望他回答,他突然抬手抵着查理,把他推离自己。
“哈利夫没有这么重要。”他说:“不值得为了一个半疯的老头做任何牺牲。”
查理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但德维特不看他。
“我给帝国写了信,几天前文件已经陆续抵达艾利卡留在莫克文和拉巴巴塔的联络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潘尼格拉也许会因为圣杯的存在干预白桥,而白桥不属于多伦大陆任何一个王国,所以理论上这个举动并没有违反两个大陆的和平条约。
“可能来不及。”他说。
德维特不说话了,他生气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会比平时还要冷漠,但查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不同意查理跟路易一样去挑衅身边有数不清保卫者的哈利夫,也不能放下分娩在即的普莉西亚,同时他还因为自己无法两边兼顾而生气。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觉得自己力量不足,而他痛恨这一点。
而查理接下来的话终于把他钉在了原地。
“记得科特的预言吗?别忘了你为何而来。”查理想摸摸德维特的耳朵,但被他偏头避开了。
这个有点孩子气的举动让查理的心情轻松了一点儿,他也不管德维特的脸色如何,转身冲萨尔曼医生说:“医生,请原谅——但有要紧的事需要普利玛小姐帮忙。”
已经扎起头发,戴上围裙的普利玛睁大眼睛。
“可是我——”她转头看室内,她是这里除了普莉西亚之外唯一一名女性,哪怕本身不是医生,能做的也不过是些打下手和加油鼓励的活儿,但她的存在能带给普莉西亚的精神慰藉也是很重要的,普利玛想不出会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需要自己帮忙。
“我要去找你父亲。”查理郑重地对她说:“你知道他今夜从拍卖会提前离场回家去了吗?我们亲眼所见。吉本家可能要撕毁合作,他说不定打算立刻试验关于那些‘门’的最终成果。”
“当然,他现在找不到你,但如果哈利夫打定主意,那么你也不在都不能阻止他。”
“会有另一个人代替我成为门。”普利玛立刻明白了查理的意思。
“不。”查理温和地纠正她:“没有谁天生应该成为门,包括你。所以没有人会代替你,门这种东西本不该存在。”
普利玛感觉一直压在自己心里、沉甸甸让她喘不过气的东西很神奇地因为兔头人的两句话变轻了不少,她不再迟疑,伸手开始解围裙,一边动作一边对琥珀说:“刚才医生交待的事……”
琥珀倒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都记住了。”普利玛没有让他退缩,冲他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所以千万摆脱你了,萨尔曼医生很周到,我相信他会指导你做正确的事。”
她把围裙塞进琥珀怀里,转头看了一眼半掩着门的休息室,犹豫了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