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普利玛活像一个木偶,被厄奇递到哈利夫面前,她迟钝地转了转眼睛,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普利玛。”哈利夫喘了口气,尽可能用温和的语气拉起她的手——似乎要一定要亲自触碰到她才放心。
史文和香耶没有妨碍厄奇,但稀奇的是瓦里西娅也没有行动,她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那对父女,像是有兴趣观察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查理也没有动。
他捏着那枚黄金戒指仔细端详,但没有立即套到手指上,厄奇看着他专注的模样,眯起眼睛。
“你可以滚了。”哈利夫沉声对查理说。
查理耸耸肩,倒退着走到最靠近阶梯的位置后又停住了,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就有一扇门,但既没有朝外透出的光也没有窃窃私语,它就这么被安在墙壁上,平平无奇,上方的摆锤钟停在下午三点一刻。
“小姐平安无事就够了不是吗?”他有点恶作剧似的晃晃脑袋:“说实在的,这个魔法真厉害,耗费了不少人手吧?“
他在人手一词上加了重音。
“父亲,这是真的吗?”普利玛轻声问:“那扇门是什么?外面还有好多奇怪的门,还有……”
她转头看瓦里西娅脚边的女孩,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身体毫无起伏,让普利玛问不出口“她是不是死了”。“他们是不请自来的入侵者。”哈利夫说:“四个家族一直处于微妙而虚假的平衡里,我教过你的,是不是?”
“他们一直在对伍尔夫虎视眈眈,因为我们的拍卖会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今晚就是平衡被打破之时,普利玛。其他三个家族联合对付我们,想要使伍尔夫灭亡,他们——”
瓦里西娅响亮地冷笑了一声。
普利玛神情恍惚,哈利夫抚摸她的头发:“我是伍尔夫的家主,我就是伍尔夫。如果被他们杀死,整个家族都会就此覆灭,你也是伍尔夫,肯定不愿意看到这一切。”
普利玛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哈利夫在心里松了口气,没理会瓦里西娅,继续说:“保全我就是保全一切,家族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跟他们战斗,我需要力量,你是个好孩子,愿意帮助父亲吗?”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普利玛作何反应,尤其是史文和香耶,他们知道哈利夫在用卑鄙的手段哄骗自己的女儿——伍尔夫家族极少出现魔法师,普利玛也没有魔法天赋,也没有研习过魔法理论,很大概率并不知道哈利夫在干什么。
正如同不能轻易将[姓名]亲自告知邪恶的存在,以免被动卷入契约一样,[承诺]也是如此,语言本身就有力量,约束力对魔法师和非魔法人士一视同仁。
这是香耶以前告诉哈利夫的,哈利夫认为吉本家太过依赖魔法,一旦失去魔力就会变得软弱,香耶为了反驳,向他展示过在符合条件的环境下,即使当事人不使用魔力也能借助语言的力量达成愿望。
相对密闭的空间,外溢的魔法分子,鲜血和询问,此时普利玛确实站到了哈利夫的陷阱边缘而不自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只有当事人普利玛眨了眨眼睛,几乎没怎么思考:“是的,父亲。”
她话音刚落,就被哈利夫狂喜的表情吓得倒退一步,而瓦里西娅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伍尔夫家的普利玛小姐性情温顺是出了名的,哈利夫这么多年对她也堪称大方,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下意识附和家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
她垂眼看着地上的玛利亚,这次能以莱恩之名来到白桥的都是家族里最有希望的孩子之一,她们性格彼此不同,或冷若冰霜或热情如火,但能力和潜力都相当,等再过几年,像她这样的高级干部就能从其中挑选自己属意的接班人,把自己的经验和意志都交给她们。可玛利亚没有这种未来了,她来得太迟,当知道几个年轻的孩子擅自和狼做交易的时候已经尽力第一时间赶到,可却只来得及把濒死的玛利亚从魔法阵中拉扯出来,然后在战斗中看着她停止呼吸。
这不是女孩们的错,是她们大人的错,过于急着探索世界的年轻人在出发前强烈要求独自旅行,并用各种方法保证绝不会惹麻烦,每人都会平安回家。
瓦里西娅也经历过这样的青春期,知道在最向往自由的年纪有大人在一旁束手束脚有多讨厌——于是家主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高层决定让她们“独自”进入白桥,再由瓦里西娅暗中在一旁盯着她们。
这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双拳难敌四手,瓦里西娅一个人无法迅速摆脱哈利夫的爪牙和史文几人救玛利亚出去,她最终能做的只有不让玛利亚成为那个恶心的魔法阵的一部分。
但有人即将重蹈这个覆辙。
查理飞快地看了瓦里西娅一眼,没有说话。
他多少以为瓦里西娅会阻止普利玛,但不是因为这头母狮子有多善良,而是普利玛的牺牲很大概率会壮大哈利夫,如果真的让他得偿所愿,这头疯狂的老狼一定会想办法杀死所有今晚目睹他秘密的看客。
与之相对的,瓦里西娅肯定不希望哈利夫继续活着。就算没有那几个后辈的大受挫折,一个永不衰老(某种意义上)的敌人对莱恩家也是不小的威胁。
也许还包括吉本。不知道是不是损失了两个人的缘故,吉本和香耶低调得有些不同寻常。如果不是两具尸体做不了假,他们倒真的很像纯粹围观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