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比把马栓住,自己走过去,在阳伞外面安静地观察。那个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马尾,即使在阳伞下也戴着一顶高顶礼帽,穿着配套的衬衫,鼻梁和眼睛下面都有不少雀斑,不英俊也不丑陋,眼神明亮,表情丰富。埃拉比只听了两分钟,就明白他是在讲一只小鸡误入厨房的冒险故事,
男人的声音很动听,发音也很完美,即使站在音乐厅里为贵族朗诵诗歌也不会有什么不合适。但他在阳伞下讲故事也同样很合适。他的故事里仿佛所有动物都有名字,所有物品都会说话:睿智的老茶壶历经沧桑,最辉煌的时候曾经被摆在亮晶晶的厅堂里为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倒红茶,但随着年龄增长被修补了好几次的它只能在厨房里烧热水;定居在厨房房梁上的坏心眼老鼠总是给小鸡指错误的方向,每一次得逞后都趴在上面哈哈大笑。
埃拉比觉得这个故事每一句话都很荒唐,但他又忍不住想知道这么荒唐的故事要如何自圆其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拍了两下巴掌,让孩子们都回家去——
“好啦,故事是讲不完的。”他笑眯眯地说:“你们都该回去了。”
被他的故事强烈吸引的孩子们都大声抱怨,但对方实在很铁石心肠,不顾所有人的哀求,毫不留情地收起大阳伞,又一一捡起被他们摆在地上的杯子,摞成两堆高高的杯子山还给果汁店。
埃拉比的头发被太阳晒得发烫,但他依旧很有耐心地等对方收拾完了以后才上前搭讪。
还有一两个耍赖不愿走的小男孩抱着男人大腿,注意到埃拉比似乎一直在等待,那个男人就很轻松就把两个小鬼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倾身跟他们说了两句什么,这才把他们打发走了。
“您好。”他朝埃拉比抬了抬帽子。
埃拉比友善地对他笑笑:“您的故事真精彩,先生。请原谅我忍不住驻足听完了。”
“只是打发时间罢了。”对方说。
“我叫埃拉比,来自勒梅那白兰堡。”埃拉比说:“不瞒您说,我有个唐突的邀请。”
他看到对方也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我叫奥斯卡。”染了头发的查理说。
他放下挽起袖子的衬衫,又站直了一些:“我听过白兰堡,那是公爵大人的玉.岩征里住所……您一定身份高贵。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您说邀请,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的忙飞,再多来一个活我就赶不上更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埃拉比, 你这家伙!说好的不会超过十五分钟——”白兰骑士阿尔弗雷德迎上来,拍了拍埃拉比的肩膀:“结果迟到了快一个小时!”
他瞥了一眼跟在埃拉比身后的青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规矩的衬衫和长裤,没有胡子, 手上只提了个度假用的藤编手提箱, 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埃拉比说:“这是奥斯卡。”
查理规规矩矩地朝阿尔弗雷德行了个礼,能够佩剑骑马的骑士算是贵族,虽然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但贯彻应有的礼节通常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是阿尔弗雷德。”这个骑士年纪不到三十岁, 身高肯定差不多有七英尺, 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你也是埃拉比找来变戏法的吗?”
他这番话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 纯粹是因为埃拉比这一回正是奉普莉西亚小姐之命进城寻找能给孩子表演节目的家伙, 可奥斯卡看起来——怎么说呢,斯斯文文的。
既不像训练有素的杂技选手,也不像油腔滑调的魔术师, 看起来更像个家境殷实的农家子或者商人家庭出身的小儿子。
奥斯卡眨了眨眼睛, 他确实会变不少戏法,但不打算表演。
“我是个小说家。”查理笑着说:“孩子们喜欢听我讲故事。”
阿尔弗雷德哦了一声,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合理。
“我还以为埃拉比留下是偷偷去酒吧了,原来真的是在干正事。”他又拍了拍埃拉比的肩膀。
埃拉比白了他一眼:“我向来认真工作。”
他效率很高地给几个外来人员安排了住的地方,有人对他们携带的行李做周密检查,养鸟人的那几只大鸟是人来疯, 见谁都嘎嘎叫,间或夹杂几句话, 十分吵闹。
从白兰堡来的乐师对此很不满, 认为与这些乡野杂耍团为伍是在拉低他们的身份, 但帐篷数量有限,纵使再不情愿,娱乐工作者们也必须成为临时邻居。
查理和养鸟人魔术师倒是挺聊得来。
养鸟人阿莱来自很远的地方,差不多在大陆另一头——在没有高级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独自行走这么远简直是个奇迹。而且禽类表演只是他的谋生手段之一,在查理看来,他更像个和自己的朋友结伴旅行的冒险家,只不过朋友是几只聪明的大鸟。
魔术师的家乡倒是离勒梅那不远。他小时候当过几年初级魔法学徒,但因为天赋有限没能进一步发展,但他是真心热爱魔法,于是转而钻研魔术,逐渐也琢磨出了一些技巧,小有名气。
比起养尊处优的家庭乐师,查理更喜欢这些无拘无束的自由灵魂。在未得到许可前他们不能见到两个小姐少爷,但富有的德维特家族给的待遇很不错,几个萍水相逢的临时同事在晚饭后还分别领到了一小壶不错的小麦酒。
他们的营地驻扎在离叹息湖不到十里的平地上,有小河蜿蜒穿过草地,又有成片的树荫,虽然时值盛夏,但外面还不算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