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说得通了。”查理没有露出多少吃惊的表情。
其实阿尼并非只有容貌突出, 他敏锐的洞察力才是真正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只是现在他还不善表达,什么特殊表现都能用“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种话掩盖过去。等他长大后这种洞察人心的特质会真正被他熟练利用起来——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是“德维特”了,成熟得足以将真正的自己掩饰在刻板面具之后。
也就是多次正面交锋时查理好几次差点被德维特逼得无路可退,他才觉得小公爵根本不像个普通人,有这种思想准备铺垫,阿尼毫不设防地说出这件事时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阿尼瞅了他一会儿,发现奥斯卡是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大惊小怪,不由得有种又安心又不服气的感觉。
“说得通什么?”他追问。
说得通你长大之后种种不正常的表现。查理肯定不会这么说,他说:“你这么聪明就说得通了,精灵都是渊博好学的,你一定是继承了这一点。”
阿尼相信了,于是又高兴起来。
“明天先知可能还是会找你。”查理把他抱下椅子,放到床上。
阿尼对森林里的先知其实有一点兴趣,今晚拒绝是因为他觉得奥斯卡好像不太赞成——但现在似乎又不反对了。
“父亲会来救我的。”阿尼说:“还有阿尔弗雷德一定会追来……我想等他们。”
谁知道这里的先知会不会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要是给他下个诅咒来要挟勒梅那怎么办?在生命安全面前,好奇心不值一提,阿尼很分得清重点。
“不会很久了。”查理安慰他:“他们的大鸟速度很快,但骑士的骏马也不慢。”
***
“族长。”山快步走过高悬半空的木质走廊,进入灯火通明的会议室,坐在长桌前的人都转头看他。
山带来了帝都的回信。
那纹族长就着光线一目十行地看完,叹了口气。
“怎么?”有人急切地问。
“皇帝陛下否认德维特公爵侵占秘宝,并且因为德维特之子被带走这件事……”他顿了一下:“措辞严厉。”
好几个人传阅信件,脸色跟族长差不多一样难看。
他们本来是受害者,结果因为几个年轻人鲁莽的行为反而变得理亏,再怎么说,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都是很难叫人原谅的,阿塔他们始终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冲动可能会给部族带来灭顶之灾。
“第二封信送出去了吗?”那纹族长神情有些疲惫地问。
“天刚黑的时候送出去了。”风回答。他将一个罐子摆在桌上,有人端过一个浅口大盆。
风把罐子里的水倾倒在大盆里,清澈透明的水铺满盆底,慢慢转动,像水里有一根看不见的手指正在搅动水面。
“我取得比较多……”风低声说,盆里的水越动越慢,等它完全平静下来后,水面就出现了画面。
白净漂亮的男孩正被人抱在怀里,手里拿着一根鲜绿的长草根,尖端停着一只漂亮的蝴蝶——他正在一脸好奇地看着蝴蝶,一副很想伸手去摸的样子。
抱着他的男人因为高度的关系并没有整张脸都出现在画面里,但他穿着白兰堡的制式上衣,和孩子一样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很干净,没有受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他怀里的孩子表情是轻松甚至愉悦的。
画面持续了十五秒左右就消失了。
“留影瀑布只能维持这么久。”风碰了碰沉寂下来的水面,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足够了。”那纹族长说。
他们将这个影像分别给帝都和德维特公爵寄去了一份,同时还有第二封信。那纹族长知道单凭一个部落就要挑衅帝国公爵甚至皇帝是极其不明智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极力补救,不亏待公爵之子就是第一步。
他们甚至厚着脸皮否认了绑架行为,把德维特之子包装成森林的客人——其实森林也属于帝国,所以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多少筹码。
“从勒梅那到这里需要几天时间。”那纹族长叹了口气:“白兰骑士团必定会前来营救主人,在那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将姿态放低,德维特之子……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先知想见他。”风把今天傍晚的事跟组长汇报:“先知已经好几年没有出门了,他是否感觉到了什么?”
森林对德维特之子的优待在那纹族不是秘密,因此就算不是出于理亏的示好,其他族人对那个小男孩也是抱有善意的。风跟他接触最频繁,他能感觉到那孩子有一种天生亲近自然的特质。
很像精灵。
“关于此事,绿跟我说了。”那纹组长是个沉稳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他平视风,问:“德维特之子的仆人,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风一时没转过来:“那个‘奥斯卡’?他是个……”
他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个男人没什么印象。主要精力放在德维特之子身上是一回事,但那个随从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表示出过一丁点儿特别之处,表情不咸不淡,语气不咸不淡,说话做事都以他的主人,德维特之子为主。
唯一稍微表现出私人情绪,让风能想起来的细节是直截了当拒绝了绿要把德维特之子领去见先知那一次。
除此之外,他仿佛无微不至的风,不留下自己的痕迹。
族长看着风的表情:“先知也想见他——先知感觉能到德维特之子的到来,但也认为在他身边的男人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