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莉西亚和路易都安排了保姆随行确保孩子能平安顺利抵达勒梅那,但当小乔治渐渐长大,开始拥有思考能力和感情需求的时候才是德维特挑战最大的时期,查理昨晚看的舅甥两人古怪但彼此都很习惯的抱抱姿势就是那个时候的产物之一。
“别磨磨蹭蹭蹭的。”德维特决计不会把自己堪称狼狈的育儿史分享出来,他板着脸催促查理:“我们还有事要做。”
“去哪儿?乔治怎么办?”
“他已经退烧了,醒了自己会起床。”
“他醒来看不到人会难过的!”
“保姆会守着他。”德维特干脆亲自把他从床上拔下来,拖到更衣间里给他换衣服。
查理问:“我们还是不应该——”
“我们要去的地方还不适合乔治。”德维特动作很快,一点都没给查理讨价还价的余地。
回来后除了希弗士几乎没见过其他朋友的查理有点无奈,完全不知道他在催什么,但从对方行云流水的安排来看确实不像临时起意:当他几乎是被推着走下盘梯进入中心花园的时候,一辆小巧的双人马车就已经停在那里等了。
“如果我要问去哪,你也不会说的对不对?”查理双手抱胸坐在马车上,看着德维特——后面的车窗外的风景。不得不说他的精灵血统一点都没被浪费,虽然长开了,但五官的精致度并没有下降,反而因为骨骼变化微妙改变了气质:之前像宗教壁画里的天使,现在则像穹顶殿堂里的英俊神像。
共同点是美貌程度都跟普通人有壁,光是盯着看就能消气。
“马上就到了。”德维特说。
他说的是实话,马车驶离白兰堡后并没有跑多远,而是绕到了一处小山丘上,山丘高处有一片林场。
查理下了马车就认出这正是德维特搬运哈利夫地下室的地点:山丘下的一小片凹地。
德维特没有带他往地下室去,而是往山坡上的林场走,这里显然也属于白兰堡的范围,草地树林都有人整理,林间小道也很干净。
昨天晚上似乎下过一场雨,树林里的空气格外清冽,查理心情又好起来,跟德维特并肩走在石头小道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树林里的路只有一条,尽头是一座石头搭建的穹顶礼堂建筑,路两旁种满了各种漂亮的树,被雨水打湿的落叶看起来闪闪发光。
走得近了,查理注意到这个建筑与其说是礼堂,更像是庙宇——这栋建筑没有门,只有十二根大理石立柱依次排开,每根石柱上方都雕刻了一匹栩栩如生的骏马。
德维特脚步不停,领着查理走进正厅,里面只有一个空旷的圆形空间,看起来……
查理停住脚步。
看起来跟白兰堡很像。
正对入口是一个环形阶梯,最高处是两把石头高椅,有两尊石像坐在上面,正是上一任德维特公爵夫妇。
正直盛年的前德维特公爵面容平静,正视前方,整尊雕像唯一不是石头的,是他握着的手杖,顶端镶嵌了一颗晶莹的红色宝石。
他身旁的公爵夫人带着面纱,冰冷的石头与轻柔的面纱奇艺地融为一体,面纱下的脸庞跟查理记忆中一样恬静,她的石头面纱上戴着一顶漂亮的白银冠冕,精美绝伦,一看就出自精灵之手。
两尊雕像坐落在正位,他们之下还有很多石像,查理看到在离前公爵最近的地方,是一个高大的英俊男人,他没有戴头盔,石头披风只有一半,微微仰着头看着公爵夫妇。
石像不会笑,但在查理记忆里,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
“阿尔弗雷德。”他轻声说。
查理站在入口处,一时间突然有点不敢往前走了——他极少有这样感到胆怯的时候。
但德维特不给他迟疑的机会,拉着他往前,一边走一边简单介绍。
“芙罗拉,母亲的侍女,脾气很好。”
“乔瑟夫,父亲的助手,负责文秘工作。”
“艾洛夫人,母亲的助手,以前白兰堡的财政由她与管家共同管理。”
“艾迪,父亲的侍从,脑子机灵。”
查理捏紧了德维特的手,对方像是毫无觉察。
“……谢尔,前白兰骑士,骑术精湛,头脑也很好。”德维特对每一尊石像都很熟悉,他牵着查理走上台阶,站在石阶上的雕像差不多都是骑士。
“阿尔弗雷德,你认识。”德维特的视线从阿尔弗雷德的石像上扫过,落到唯一一尊站在公爵身边的男人石像上,这个年轻的男人面容俊秀,风度翩翩,但没有穿铠甲。
“艾伯特,管家的大儿子。”德维特对查理说:“艾利卡的哥哥。”
查理站在公爵石像面前,说不出话来。
“当年他们都在同一艘船上,那是一艘很大的船,由帝国最精湛的技工打造,还配置一队战船,号称哪怕是海底的水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德维特垂下眼睛:“人类终究还是太自负了。强悍如阿尔弗雷德……白兰骑士团,也无法用刀剑降伏海上风暴。”
前皇帝失去了德维特公爵,失去了船队,也失去了跨越海域的意志,但他的损失始终不如白兰堡的姐弟俩来得惨烈。
德维特和普莉西亚甚至无法为父母修建坟墓,只能为石像装饰上他们珍爱的手杖和冠冕。
“我对乔治的矛盾心理也受这里影响。”德维特的视线落到公爵夫妇的双膝上,因为坐姿的缘故,那里的位置可以容纳一个孩子坐在上面。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会担心乔治会变成当年的我,在无助和寂寞的时候只能向石像寻求慰藉,所以一方面想让他立即成长,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有撒娇和依赖长辈的资格,因为我还站在这里。”德维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