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安静极了,和他一起站岗,老眼昏花的礼仪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洛佩斯僵立在原地,连直起身体都忘记了。
大概过了半世纪这么久,一个轻柔的女声说:“我没有见过这个颜色的眼镜,是王都最新流行的吗?”
洛佩斯回过神来,连忙说:“从东边来了一伙手艺人,他们有一种浅茶色的玻璃,说是比普通的眼镜更能看清楚。”
“你的眼睛很美丽,我不希望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它。”伯爵的声音从洛佩斯的头顶传来,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我只是问一问。免得晚宴时在别的夫人面前……”那个女声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越过洛佩斯,和伯爵一起走进宫门,等在后面的侍从连忙跟了上去。
洛佩斯直起身体,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如果那位大人追究的话,自己明天就要去砌城墙了也有可能。
但是他身边那位年轻的夫人明明毫无必要,还是替他解了围。
多么温柔、善解人意的夫人……
洛佩斯大着胆子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消失在转角的高大男子背影,和他身边一抹浅金色的长发。
眼下距离国王的生日还有十天,但陆续到达的贵族已经点亮了王都里的各大府邸,上层的社交晚宴请柬也开始络绎不绝地传递到所有掌握权势的贵族手中,夫人小姐们在礼服和珠宝上费尽了心思,绅士们隐晦地交换各种资讯和传言,每天都有的桃色新闻充斥小报所有的版面……简直就像社交季提前到来了似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此。
“我的夫人,您的脸色可不太好。”一个领口开得极低,好完整地显示出挂在胸脯上那一串繁复精美的蛋白石项链的贵妇关切地看向她身边的女人:“是不是这里太过闷热了?”
不小心看着桌上的烛光发了一会儿呆的女人回过神来,笑着摇头。“这里比南方冷一点儿,不过我还没有那么娇弱。我只是看外面的月桂树枝似乎在动,今晚的风可太大了。”
几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全都默契地发出咯咯咯地笑声,如果有男士在场,一定会误以为自己走进了洒满香水的养鸡场。
“我看不是风太大,而是有人想借着月桂的遮挡,检查一下自己的衬裙。”一个梳着高发髻的妇人漫不经心地抚着自己的裙摆上的花边:“据我所知,今晚王城里一半的男人都在莫里子爵那里,那么外面的人是谁呢?”
“哎唷,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刚才注意到有一个英俊的马车夫……”有人促狭地拉长了音调接话,但只说了一半。
但有半句话就足够了。不知道究竟是‘英俊’还是‘马车夫’戳中了这群贵妇人的笑点,几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笑得花枝乱颤。
宴会的花园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偷情场所,几人哄笑过后话题很快转向了几个魔法师进入王宫的新闻。
“并不完全是魔法师,至少有三个年轻人是学徒。”一位长住王都的夫人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听说……他们并不是为了庆祝国王陛下的生日才来的。”
她戏剧性压低的嗓门果然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这个八卦小圈子又凑得更紧密了些。
“王宫里发生了难以解释的怪事。”那位夫人用手扇遮住了半边脸:“陛下借着过生日的名义,找了几个魔法师替他调查清楚。”
“玛丽夫人,王宫里能有什么怪事?”袒露着大半胸脯的夫人不以为意地问。
玛丽夫人又把扇子往上抬了抬:“传说国王有了新情妇。”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在一片音乐和谈笑声中,这个小角落突如其来的沉默明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最开始在发呆的年轻夫人柔声开口道:“王后陛下的美丽令天上的星星都羞于闪烁,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谁都知道这只是挽尊的场面话,王后只有一个,但国王的情妇数量可向来是没有上限的。一定要说的话,眼下这个墙边长沙发的聊天小团体里多多少少也有那么几个人曾经跟国王有过暧昧关系——这都算不上新闻了。
那位夫人的目的也只是打破沉默而已,她明亮的眼睛看向玛丽夫人,显然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玛丽夫人似乎对众人的不捧场有些恼怒,但如果她是个有脑子的女人,就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讨论国王的**了。
于是她不服气道:“我是王后陛下的表妹,难道会信口胡说?本来有一、两个情妇并没什么,但古怪的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女人是从哪儿来的——陛下的卧室时常发现陌生的长发和不同的香水味道,但连睡在国王卧室门口的仆人都没有发现有谁能越过他去和国王相会。夜里明明宫里每一条走廊上都有卫兵,没人见过谁走进了国王的房间,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里却会传出调笑欢愉的声音。”“王后调查了王宫里所有的女佣,但一无所获。宫里没有外人进出,但国王的卧室里却时常发现不同寻常的痕迹,这简直……”
简直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化作妖娆动人的模样,乘着月光潜入国王的窗棂,却每天消失在第一缕晨曦中一般。
国王的桃色传说只能在光线暧昧地沙龙角落隐晦讨论,但托好强的玛丽夫人的福,只要稍加引导,她就会忍不住提供更多的细节。
比如说国王的卧室其实有一个隔间,就在他那张金碧辉煌的大床后面,用金色颜料画着常春藤的浅绿色壁纸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只要用手仔细抚摸,就能感觉到上面细微的纹路,那就是秘密隔间的开关,从隔间走出来的人,一伸手就能掀起国王的幔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