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贵妇们一贯的浮夸审美,让她们连外墙都毫无必要地雕满了繁复的图案,几分钟后,希弗士终于安全在他的目标阳台上落了地。
他回身朝楼下的尤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尤金朝他不出声地比划:“你——在——干——嘛?”
希弗士用手在自己脑袋上比了对耳朵:“狐狸——在——里面——”
那个叫伊茨法的小伙子果然很娇纵,在花房里从出现到离开总共不到十五分钟, 叫希弗士想私下跟他说两句话都找不到机会。只露个脸就离场无疑是很没礼貌的行为,但连唐娜伯爵都拿他毫无办法。
于是骑士长决定用非常规的办法跟对方打个招呼。谁知道带着露水青苔的石墙差点坏了他的事。他打手势让尤金回马车那儿去, 这才转过身, 打量阳台里的落地窗。
锁应该是从里面上的, 隔着一层窗帘,他撬锁的动静应该不会惊动到里面的人。
但希弗士刚把手放到窗框上,里面的窗帘突然“刷”地一声就被拉开了,一张漂亮的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骑士长错愕的眼睛。
伊茨法穿着柔软的绸缎睡衣,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卧在他脚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希弗士。
骑士长不是第一次搞夜袭了,只不过以往他爬的都是玫瑰露台,房间里等着他的人通常也不会是个表情似笑非笑的男人。
这令他他有点尴尬。
不过伊茨法本人好像并不在意,他从容地打开落地窗把骑士长放进室内,温暖的空气让希弗士打了个颤。
“您的朋友还在楼下,”伊茨法彬彬有礼地问:“需要再泡一杯茶吗?外面冷得很呢。”
好极了,连尤金他都看到了。
骑士长回身朝还等在楼下的尤金示意,让他先回去取暖。
伊茨法踩着地毯坐回床沿,希弗士打量了一下这个充满女性气息的精致卧室,决定单刀直入。
“我叫格林,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问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信封,用墨绿色的火漆封好,中间是一个花体的大写D。
字母纹章,贵族的证明,但没有镶边图腾,不属于王室。光是一个纹章不能完全透露信封主人的身份,在两片古老大陆上以字母D开头的家族不说数不胜数,但也着实不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彻底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诉求,这是所有贵族自诩为含蓄的毛病。
伊茨法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希弗士这番爬窗台的举动,看来玛婷达肯定通过内部渠道向他汇报过关于希弗士的事儿,这也大概是他在面对一个非法入侵者时毫不动摇的原因。
不过他好像也并不关心希弗士以及他身后主人的身份,接过信封时,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在火漆印章上多停留一秒,而是飞快地拆开了信封。
下一秒他的一边眉毛往上挑了挑,轻轻吹了声口哨。
“‘治愈之果’,这是精灵森林才有的东西。”伊茨法看着从信封滑落到他手掌心,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小巧果实。虽然离开了枝叶,但只有一个指节大小的,色泽如宝石般艳丽的红色果实并没有因此变得灰暗,光滑的表皮下是饱满而充满水分的果肉,果实底部独有的十字型纹路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它的特殊。
“可以直接服用,也挤出果汁后加进药剂里,能治愈一切肉眼看得到的伤口,但是对魔法与诅咒无效。”希弗士说:“即使找遍整个多伦的药房,恐怕也找不到五个这样的东西。我的主人不喜欢讨价还价,他希望这能证明我们的诚意。”
把如此稀少而昂贵的东西放进普通的信封里当做酬金递出去,这种态度多少有些傲慢,但包括希弗士在内,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黑金家族也许势力庞大,但明面上真正掌握权柄的贵族却也不需要对他们放低姿态——哪怕如今需要低调行事也不行,公爵大人的自尊心很坚持这一点。
伊茨法把治愈之果放回信封,用脚尖踢了踢昏昏欲睡的白猫,猫咪很不情愿地起身,扭着肥胖的屁股朝门口走去。
“唐娜至少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回来。”伊茨法的嘴角天生有一点点上翘的弧度,这使他看起来总是在笑:“那么,你们想知道什么?”
“提法房间里死去的女人背景,以及莫克文王室主要成员之间的关系。”
伊茨法笑出了声:“我原本觉得你们出手足够大方,现在又觉得你们十分吝啬了。”
言下之意,一颗精灵种的果实不值那么多。
希弗士不动声色地微笑:“砝码自然可以再往上叠加。”
“好吧。”伊茨法眼睛转了转,手指在骨瓷杯上摸了摸:“那个女人是个妓\\女,但不是本地人,——也不是福克斯家的。”他对上希弗士的目光,耸了耸肩:“别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归我们管。”“金发,褐色眼睛,皮肤细嫩。这是只有王城或者贸易中转的大城市才会有的高级妓\\女,如果不是西里亚科奇的人,那么至少是从邻国或是更远的地方来的——没有在西里亚科奇生活的痕迹,依靠魔法或者巫术在两地之间来去,但施法者另有其人。”
“证据是?”希弗士问。
伊茨法眨了眨眼睛:“我猜的。”
骑士长:“……”
他没有被对方看似戏谑的态度激怒——实际上他甚至有点吃惊。因为伊茨法的推断完全命中了:眼下知道那个飞箱存在的除了提法和施法者之外,恐怕只有公爵他们几人,伊茨法这种凭借贫瘠的已知线索就能把事实推导得差不多的能力,他只在公爵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