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坊间传言萨尔曼医生似乎志不在此, 不但一直安心待在这个边陲城镇, 还不逢迎贵族,在平民阶层的评价很高。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要离开博南的消息被刻意压制了下来, 知道这件事的, 也只有接手他一些无法带走的药材仪器的老合伙人。
像达比克这类人根本不会在交易完成后给萨尔曼举行欢送会, 根本无法确定他还在不在城里。
但艾利卡的慷慨使他的嘴巴像个漏了底的水壶, 让两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萨尔曼医生的住处。
他住在条件比栅格大街档次更高一级的街区, 大多数是独栋房子,还附带一个很小的门前花园和独立信箱。
药剂师给的地址是一栋很窄的两层半小楼,铁栅阳台上空空荡荡的, 连一根晒衣杆都没有, 门廊的门是关着的,信箱也上了锁——通常住在这种街区的人经济实力都很不错,按惯例会有专门的门童或者兼职守在门厅的女佣,但眼下显得既安静又空旷。
“看起来医生已经不在了?”艾利卡站在门廊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门锁。
“看起来是这样。”查理表示赞同。
“那我们该怎么办?”艾利卡又问。
“以女士的意愿优先。”查理向她抬了抬礼帽。
艾利卡笑了:“我觉得即使医生出城了,也有可能在房子里留下了线索。”
查理赞同:“严格来说, 在租客离开而下一任还未签约的空档期,我们进去也不算闯空门。”
两人都不打算把门锁放在眼里——这时候查理才知道, 艾利卡跟他一样, 算是个未备案的魔法师。
按规定所有修习魔法的学生在完成学业后都应该提出申请, 通过集中考试后会在大陆魔法师名录里备案,这才算拥有‘合法’使用魔法的资格。
不在名录里的人不得以魔法师的身份进行牟利,甚至在公共场合展示魔法都是非法的。
不过艾利卡的情况和查理有所不同。
艾利卡是德维特家族的仆从,从各类学科的学习和使用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主人效力——而自古以来大多数仆从终身都不会踏出主人的领地一步,更不提以此牟利,因此也没有备案的必要。
更何况在很多时候魔法跟戏法之间的界限有些模糊,很多未备案的魔法师借此打擦边球借魔术师的身份行事,也有魔术师用变戏法的伎俩冒充魔法师,再加上光明正大搞事情的黑魔法师和魔女,因此在魔法师的身份监管一直有很大的漏洞,市面上黑户横行,魔法师协会差不多只能算是个君子协定。
艾利卡的学习体系也和院校出身的查理不同,因为勒梅那对魔法并不热衷,因此她在自身天赋的基础上只专修了一些基础的元素魔法。
只见她伸手握住门锁,由掌心向外逐渐变红,皮肤表面腾起一层浅浅的火焰,像是戴了一只半透明的红色手套。不一会儿,铁制门锁就肉眼可见地慢慢变形熔断——在外面经过的路人看来,她只是伸手推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很漂亮的火魔法。”查理跟着她走进门厅,称赞道。
“我的天赋有限,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艾利卡谦逊地说:“算不上是真正的魔法师。”
查理笑了笑,没有和她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这间房子上了。
屋子里跟外面一样安静,一些零碎的家具例如书本、茶壶和烟斗都不见踪迹,不好挪动的钢琴和书架都罩上了防尘布,连空气都很干燥,仿佛厨房里的龙头已经很久都没打开过了。
任谁进来看到这番景象都会觉得房子的主人已经出了远门。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和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查看了一楼的吸烟室、盥洗室和厨房,又抬脚往二楼走去。
二楼只有两件卧室和一间书房,还有一间被改成实验室的储藏室,里面还有一些没有被收拾带走的玻璃器皿。
哪个房间都没有萨尔曼医生的行踪。
兔头店长站在卧室中央,看着盖上了布的床和单人沙发陷入沉思。
“房子都收拾好了,他走得并不匆忙。”艾利卡低声说:“您觉得他已经出城了吗?”
“不一定。”查理也低声回答:“如果是我惹了什么麻烦,第一反应也会收拾房子,但不一定立刻跑路。如果对方足够警醒,很有可能在城门或者路口堵我,我可不愿意自投罗网——但肯定也不能在家里守株待兔。”
他在地板上走了两步,慢慢说:“在布置好现场后,我大概会先躲起来观察情况再行动。或者乔装打扮找个不起眼的酒吧,或者暂时去足够信任的朋友那里……”
他沉思了起来。
艾利卡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所以您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被人堵在家里,会下意识往哪儿躲。”他慢吞吞地说着,突然伸手一撩,把盖着整张大床的布掀了起来。
四柱木床没有了防尘布的掩护,床上整整齐齐的枕头和被子都露了出来,查理蹲下去,伸手推开了床底一个藤编箱子。
“日安,萨尔曼医生。我叫查理。”他朝躺在床底的男人说。
萨尔曼医生花了点力气才从床底爬出来,看得出他并不习惯做这种事情,姿势有些狼狈。
“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他一边擦着自己的水晶眼镜片一边说,脸上带着有点窘迫的神情:“你是怎么——”
兔头店长善解人意地把话接下去:“其实您做得不错,一楼收拾得很整齐,那会儿我真以为您一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