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话在掌声中结束了,因为他灌注了真实和感情,有心人一听便知他并非作态。
见他走下台来,我便迎上前去——见他被山区的烈日照耀得黝黑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他眯起眼,模样又帅气又招人喜欢。
笑出一口白牙,他快步地朝自己奔来:“阿磊?你怎么来了?”
晚上载着向阳回到了家,我们路上吃过了饭,现下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原本甜蜜的气氛,却被一张放在茶几上的报纸打破。
我回家时随手一放,并未注意,如今却被向阳发现。
见他盯着看了半天,我便走上前去一把将报纸抽出:“看什么呢?”
向阳抿了抿嘴角,神色和往常并不相同,我心下诧异,他出声时语言冰冷,问话却只是寻常:“你怎么会有这张报纸?”
我挑眉。
其实如此无聊的事,向阳本不该管,我与随意地解释道:“你看看内容,都是些什么……内地十大贪X排名,居然还把干爹的名字登上面……这也就算了,鬼佬说什么我们也管不着。可还有内地的企业敢在这块版面上登广告……我看他是不想做生意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这回干爹把我叫去,便是处理这件事……”
向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半晌仍是阴沉开口:“怎么处理?”
“教训呗,让他在内地吃点苦头,别这么吃里扒外的。”
向阳面色僵硬:“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人以前在这报纸上登过广告,然后又同时跟你抢恋人,你会怎么做?”
我觉得他今天有些莫名其妙,便支起胳膊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侧颜,轻声道:“跟我抢你就是找死了,还用得着他登广告?我早弄死他……”
向阳似乎并没有被温情所感染,仍是执拗地说:“不……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认识,如果你还是和晓明在一起……如果有个内地的企业家,在这篇报纸上登了广告,又同时和你抢晓明,你会怎么做?”
我心中好笑,对上向阳如此认真提问的神色,便想去逗他,捏他的脸,亲他。
但我克制住了。坐下来靠在向阳身侧,装傻:“什么怎么做?”
我又何尝不知道,按向阳所说的这种人,一个敢于同时惹怒我和干爹的人,我丝毫不介意为了讨好干爹,让这个人完全消失在世界上。
见向阳还是一副沉重,我便微笑,平心静气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那……你假设的这人,是干什么的?”
向阳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卖鞋的。”
我无所谓地耸肩:“这种人我肯定弄死了了事。”
向阳忽然站起身来,僵硬着立了一会儿,又向门口走去。
我立即察觉出了不对,在身后喊道:“怎么了你?去哪儿啊?”
向阳顿下了脚步,只留下一个背影,声音低沉而暗哑:“我……一个人静一静。”
事态似乎有些不妙,突如其来的他怎么就生气了?
一头雾水但还是跟过去:“要静回房就行,你干嘛出门?就在家里呗……我也是才处理完了这事儿,就为了赶回来看你,你别走了,陪我吧。”
向阳转过脸来,下午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面上弥漫满了苦涩。我心下微惊,却见他自嘲般勾起了嘴角:“算了吧,我……还是想到外面走一走。”
拽住向阳的手臂,我也是一股火气就往上涌:“你什么意思?我千里迢迢地跑回来看你,你说走就走?你知道我在外面多忙么?多累么?你就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向阳的面容如一潭死水,他面无表情地道:“喔,你忙什么?忙处理报纸上的那个人?”
质问的语言让我无话可说。
我不是不知道……向阳并看不惯我做的许多事……我平时也注意遮掩,但这次刚回家的喜悦,对向阳的期盼,都让我忘记了他所谓的‘原则’。
可同时我也奇怪,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在外面揽事,他能这么无忧无虑地做慈善?能这么多年来,经历了无数风雨,还每个微笑都带着让我迷醉的率性和朝气?
不!当然不可能!
是我守护了他的纯净!
是我用黑暗换回了他的阳光!
是我不惜‘玷污’双手,去保护他所谓的‘率真’!
他没有资格这么对我说话。
我本以为,他会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值得托付。
我本以为,他会明白,我乐于付出,我期盼他能爱恋这样付出的我。
可是日日月月总会累积委屈,他似乎永远是不理解,而我已经退让得够多。
今天有什么东西,如临界的天平,开始悄悄倾向另一端。
我不再想退让了,我的退让不是为了换来他的得寸进尺,这又哪里值得。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凝结出一个冷笑:“向阳,好好的你发什么疯?!你TM有什么资格发疯?!你今天能在这儿站道德制高点上指点我,都他妈是我给你的!
没有我护着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闲情逸致!你那些希望小学也没得做!你走?你走什么走?!我出门了这么些天,你不关心我也就罢了!你除了无缘无故发脾气,你还会什么?你他妈个窝囊废!老子看见你就烦!”
向阳沉默地看着我,一语未发,只是眼中的暗沉更深了些,他半晌才缓缓地道:“我也想关心你,这几天在外面做了什么,开不开心。可是我不敢问,我看见了那张报纸,我就一点也不敢问了。周磊,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时候,我总会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