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了John,他告诉我一区二区这几天又有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新成员。我不会打疫苗,就选择给二区打过疫苗的猫猫狗狗洗澡。
工具都摆齐了,我带着专门的厚橡胶手套防止咬伤,便和林竣南一道开工了。
林竣南和我一样搬了小板凳坐着,我每挫完一条狗,他就在旁边用一只巨型吹风帮我吹干它们的毛发。
我心里很乱,所以动作尤其的麻利。
一边看着手中动物们或警惕或可怜或讨好的眼神,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我来菲律宾,是想散心的。
我想找一个机会,完全和周磊脱离接触,好好独立不受影响地思考一下我们的未来,也思考一下我今后究竟该怎么做。
因为在我的预计中,这边是个和国内没有联系的圈子,所以连手机的电池我也一直没有安回去,也早指示了国内生意的那些部下们不要给我打电话。可是来了这么多天了,我虽然有放松的感觉,可心里总有一根弦给我拉着。
等我看见晓明的时候,我那么厌烦,那么不舒服,甚至一股怒气萦绕在胸口,也让我隐约明白了一件事。
——我无论走多远,只要我的心没有打开,没有脱离我过去的一些模式,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找到真正的宁静。
在国内周磊给我闹心,在国外我妈那看我的眼神,林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竣南的纠缠不休,都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并不是我离开了周磊,一切就会顺遂回到轨道……只是我自己没有突破自己。周磊疯的那会儿,我很平静,又很幸福。可是周磊好了,就像一个游戏,第一关没有难度的轻松过了,第二关游戏本身就加强了对手的级别,我过不去了,就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今天林竣南带我去的地方那么美,如临仙境,我都几乎融入到大自然中了;可是一有人来破坏,我立即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
并不是景色变了,而是我的心变了。
我的心里还是有污浊的地方,所以在我眼中,别人的污浊就尤其能玷污自己。
将二区最后一只狗搓干净了**地丢给林竣南,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林竣南吐了吐舌头:又是我爸。
说着他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半天没掏出来,我忙帮他把厚塑胶手套扯下来,林竣南这才按了接听键。
林竣南面色一怔,却把电话递给了我:向哥,我爸说找你。
我接过来:林伯伯?
林原在电话里语速很急,什么开场都没说,只是直接道:你快回来吧向阳,听说周磊在国内出车祸了,想见你最后一面,飞机停我们家楼顶呢。
我一愣,对面已经挂断了。
我还在努力想着刚才林原究竟是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耳边却只留下一串嘟嘟的声音。
我魂不守舍地将电话还给林竣南:竣南,我们得赶紧回家。
林竣南担忧地望着我: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手别抖啊。
我起身就朝外面走去。一群狗在我们身后一阵狂吠。
林竣南跟在我身后,也匆匆地出来,大声地叫John去开车库门,我们迅速地坐上了车。
开在路上我道:竣南你能再开快一点么?
林竣南声音微颤:向哥,这都一百了,已经超速了……我以前都没开过这么快。
我看着眼前的道路,那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我来开吧。
林竣南似乎都要急哭了:你开什么啊?你的手到现在还在抖,你怎么开啊……我开的已经够快了……你别急啊……有什么事儿你心平气和的……
我伸手捂住脸,不可抑制地恐惧起来……
周磊他……
我……
我还没有正正经经地跟他表过一次白,没有正正经经地跟他好过……他怎么……怎么就……
到了家,我刚冲出车子,就见林原从屋子里迎出来,快速地说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人命关天,你直接上顶楼吧。
我妈也跑出来伸手递给我一个包,满脸担忧的神色:你的行李都在里面了,阳子。快去吧。
我点点头,三步作两步地上了顶层。
原来是一架小型军用飞机,我这才发现原来林原这屋子,顶上竟是个小型飞机场。
有人飞机里招呼我,我一愣,这不是周磊那个助理么……上次见到他,还是他叫我去‘抓奸’周磊和晓明的那次晚宴……
我三步作两步就上了飞机。
窗外,我妈和林原站在屋顶看着我,林竣南也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一言不发站在二老身边,直到他们的身影都消失成了鳞次栉比中的一个点,白云从窗外飘过,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起飞了。
——
飞机是直接降落在军区一家医院的楼顶,在周磊助理的引导下,我很快赶到了病房。医生却说不能见了,周磊已经在手术室准备手术,就一直等着家属签字……我要是再不来就晚了……
接过一份文件,上面白纸黑墨地写着《患者知情同意书》这几个大字,我喉结动了动……倏地感觉手中的纸张是这么重。
我闭眼,再睁眼。
上面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好像有股什么力量,一直拉着这些字体晃荡。
周磊的助理在身边道:向少,您签吧,里面内容我们都已经研究过了,周少当时也同意的。
我抽了口气。
伸手——
我飞快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同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这么漫长,我靠在椅子背上,赶走了所有人,我捂住脸,将头埋在两膝之间。